苔丝深吸了几口气,“其实,那样好像不错。”
“好,”莫妮卡说,“那我继续把这本书给你读完吧。”
后来,苔丝问:“那么你呢?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会去找他。”
“后来苔丝怎么样?”
“她住在加利福尼亚,生了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她爱他们胜于一切。”莫妮卡一顿,又微笑补充道,“她也不觉得无聊了,现在还没有。”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佩恩说。他们正牵手漫步,他喜欢把莫妮卡的手握在手中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莫妮卡说,“这说到点子上了,没人知道将来会怎样。”她捏了捏他的手。
“但我们知道——”
“我们知道的东西都没用。我们会不会经历一场热烈的爱恋,然后一个月就结束关系,永不再见?还是说我们会快乐地一起生活五十年?你会不会一时暴怒杀了我?又或者我会爱上另一个人,然后在若干年后的某天出现在你的审判现场,向陪审团讲述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
“有时候我觉得我对世界充满愤恨,以至于我害怕自己会做出失控的事。”他打了个冷战,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我不想伤害你。”
“我不知道你是否会伤害我,”她说着,摸了摸他的脸,“也没办法知道。但我知道你总有选择的余地。就像我们看到一本书的封面,知道书里会出现这样的情景,但这不代表我们就不想读下去了。”
“你一点儿也不害怕吗?”
她笑了,吻了吻他,“我见过许多跟你经历类似的人,也听过他们的故事。我从未感到恐惧。但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天起,我开始感到害怕了。”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她的言外之意。被我所爱的男人杀死。
“我也爱你。”他说。他的心一阵绞痛,想到自己某天会以某种方式伤害她。他不知道从此刻到那一刻之间会发生些什么。
“没有‘先知’,我们也知道每个生命的终点是死亡。”她对他呢喃道,“所以我们只需要继续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让每一个瞬间都过得有意义。”
他们相拥相吻,直到夜色深沉。
1 1英里约等于1.6千米。
2 指教徒出于自愿,向教会捐赠自己收入的十分之一。
弧
Arc
萧傲然 译
2012年首次发表于《奇幻与科幻杂志》(The Magazine of Fantasy & Science Fiction)
——
我的生命将会像一道弧,有始有终。
在那些风平浪静的仲夏日里,无事可写的年轻记者们来到我家。
我邀请他们坐在走廊上,街那边的海滩吹来阵阵怡人的海风,大卫取出一罐柠檬水、一盘富含反式脂肪的饼干(真正的饼干就该这样)——如果大卫认为客人喜欢的话,有时还会拿出一瓶酒——然后他露出一丝微笑,转身离开了。
我听见他返回屋内,让每个人收拾好,准备去海滩。每到夏天,我们家总是挤满了兴奋的孩子,吵着嚷着要去感受海滩的阳光和温暖的沙子。这些孩子继承了我对海的热爱。
访客们最初总是会盯着我看。当他们开始觉得盯着我的脸有些冒犯时,便将视线转至我的手上:老年斑,皱巴巴的皮肤,因罹患炎症而肿胀的关节。
我向他们保证,我没有痛苦。在“人体工厂”的帮助下,我衰老的过程很顺畅,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在大限之日到来时,我将平静地睡去,不会有冗长的残喘暮年。
在一阵礼节性的寒暄后,他们终于切入了正题——我后悔吗?会不会回心转意?我是否认为自己走上了不归路?他们早已在心中将故事写好,只是希望能听到与之相符的内容。
我们喝着柠檬水,吃着饼干,开始聊到我的人生后,逐渐没人提问了。对话变得轻松,更重要的是,变得自由了。我们在走廊坐了很久,因为要聊的实在是太多了。
在离开前,他们向我表示谢意,然后发表了文章——列娜·奥珍妮于十六岁生下其长子,一百年后,她最小的女儿出世。
这倒是个吸引眼球的故事,但却省略了所有有趣的部分。
查得和我肩并肩走在海滩上。
我一直很喜欢海,它既古老又年轻。我在卧室的墙上画了暗红色和紫色的小海星,沟壑纵横的古老珊瑚闪着明亮的原色;还有一群群鱼儿,身上点缀着精妙夺目的图案,像极了我在教科书里找到的庞贝古城1的壁画。每当查得和我独自在家,我们便躺在床上,听着他带来的阿尼·迪弗朗科和涅槃乐队的卡带,他总会说我是一名艺术家。就连我记忆里的那些歌曲都是五颜六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