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绕绕到这里,今日的正剧终于上演。身在隔壁的黄梓瑕也知道,皇帝今日召李舒白来,其实就是想要说这一件事。而话已挑明,李舒白就算再抗拒,又能如何拒绝?
黄梓瑕不由自主地捏紧了雕花的隔板,感觉到自己掌心的汗已经变得冰凉。
而李舒白的声音,也不疾不徐地传了过来:“陛下既然为天下万民安定着想,臣弟敢不从命?”
皇帝一直压抑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少许,透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来:“四弟,你果然答应了?”
“是,陛下所言,臣弟自然莫敢不从,”李舒白起身,向皇帝行礼道,“但臣弟有个不情之请。”
“四弟尽管说。”皇帝见他弯腰行礼,便站起身,抬手示意他免礼。
李舒白抬头看着他,说道:“神武军等由臣弟奉皇上之命重建,如今换将只需皇上一声令下即可。但臣弟于蜀地曾两次遇刺,虽到了京中,但亦感虎伺在旁,无法安心。还请陛下允臣弟将此事推迟数月,臣弟自会安抚士卒,待一切风平浪静,再行调遣,陛下认为如何?”
皇帝脸色微变,正要说什么,冷不防忽然胸口作恶,原先站起的身体顿时跌坐了下去。
李舒白反应极快,见他身体一歪要倾倒在椅外,便一个箭步上来扶住了他。皇帝呼吸急促,身体颤抖,加之脸色煞白,冷汗眼看着便从额头冒了出来。
侍立在旁的徐逢翰赶紧上来,从旁边抽屉中取出一颗丸药,用水化开了,伺候皇帝喝下。
等皇帝扶着头,歪在椅上平定喘息,李舒白才微微皱眉,低声问徐逢翰:“陛下的头疾,怎么较之以往更甚了?”
徐逢翰低头哀叹,说:“御医都在用心看着,外面民间名医也不知找了多少个,可就是没有找到回春妙手。”
李舒白问:“如今发作频繁吗?多久一次?”
徐逢翰还没来得及回答,皇帝已经说道:“无可奈何,就是老毛病。这头疾……当初魏武帝也有,纵然他雄才大略,文武双全,天下之大……又有谁能帮他治好呢?”
李舒白见他痛得声音颤抖,却兀自忍耐,不由得说道:“陛下须善自珍重,臣弟想天下之大,总该有华佗妙手,回春之术。只要皇上吩咐下去,让各州县寻访专精头疾的医生进京会诊,定能找到对症之方。”
皇帝抱着自己的头,呻吟不已。许久,才断断续续说道:“罢了,你先去吧。”
黄梓瑕回头看王皇后,却见她依然一动不动倚在榻上,只眯着一双眼睛看着窗外,神情平静至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感觉到李舒白退下,王皇后才站起身,推开殿间隔门,顿时如换了个人般步履踉跄,急忙走到皇帝身边,一把抱住他,泪光盈盈地哀声叫他:“陛下,可好些了吗?”
皇帝握着她的手,咬着牙熬忍,可豆大的汗珠还是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王皇后一把搂住他,抚着他的脸颊叫道:“陛下,你忍着点……这群无用的太医,养着他们又有何用!”
黄梓瑕见王皇后说着,又将自己的手掌递到皇帝口边,哭着说道:“陛下可不能咬到自己舌头,您就先咬着臣妾的手吧!”
旁边徐逢翰赶紧将她拉开,说:“殿下乃万金之躯,怎么可以损伤?咬奴婢的不打紧……”
黄梓瑕静立在旁边,看着王皇后脸上的眼泪,只觉尴尬不已。
皇帝服下的药似乎起了效果,虽然还用力抓着王皇后的手,但喘息已渐渐平息下来,王皇后与徐逢翰将皇帝扶起,给他多垫了一个锦袱。
皇帝才发觉自己失控之下,指甲已将王皇后的手掐得极紧,她却一直忍着不吭声。他叹了一口气,双手轻揉着她那只手,眼睛转向黄梓瑕辨认许久,才问:“皇后身后这人……看着不像长龄她们?”
黄梓瑕赶紧行礼,王皇后不动声色说道:“是外间新来的小宫女,我带在身边熟悉一下。”
“哦。”皇帝也没再问,阖上了眼。
徐逢翰小心问:“皇上可要回内殿休息?”
他点点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徐逢翰会意,赶紧上来搀扶着他,往后殿挪去。徐逢翰身材虽然算得高大,但皇帝丰润,他一人扶得颇为艰难。王皇后赶紧去搭了把手,将他送到后殿去。
黄梓瑕只觉得自己后背,有微微的冷汗渗了出来。
王皇后今日让她过来的用意,她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