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扬立刻抢着道:“范凯,周建成是要来杀我的,他恨我。但是澍穿着我的衣服下去车里取CD,天暗,被周建成误以为是我,澍是代我死的,澍其实是我害死的。”两眼看着范凯,只希望范凯醋钵似的大拳头砸下来为澍报仇,或许这样可以赎罪。
于士杰紧张地看着范凯眼睛中怒火腾腾燃烧,硕大的拳头捏紧,缓缓提起,不由得转过头去不忍看。心里不舍于扬挨拳,但是又觉得于扬逃不过这个责任,她自己也承认了不是。可过了半天还是没有声音,回过头去,见范凯依然是那姿势,只是拳头支在了床上。不由叹了口气。好好的两个年轻人,从今起那是差不多毁了,他们的下辈子都将摆脱不了这件事的阴影。双手扶起于扬,断然道:“好了,我们回去再说。”于扬起身他便立刻放手。一边吩咐手下去办出院。
于扬摇摇晃晃站在原地,心里只觉万念俱灰,指望着范凯一顿拳头可以让范凯出气自己赎罪,但是范凯没打,看着范凯也是万念俱灰的脸,想到他与澍在灵隐寺佛前的对视,此情绵绵将无绝期,而此生范凯将了无生趣。范凯心中,澍是永远的妻。而她于扬,是所有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父母被于士杰派人接来陪于扬,而范凯则是坚持着自己料理澍的后事。愤怒而悲伤的澍的父母带着澍的弟弟赶来,见到鲜活的女儿成为一缕香魂,悲痛欲绝,澍的弟弟难抑悲痛,迁怒范凯,一拳揍在范凯脸上,但被他父亲拉开。虽然他们看得出范凯欲绝的伤心,但是他们最终走的时候没有回头看范凯一眼,他们恨范凯,恨范凯拐走他们的女儿,却没好好保护好她,在他们心里,是范凯夺走了他们的女儿。
春节越来越近,但是谁也感受不到其中的喜气。于扬把父母打发回家,拎着一袋啤酒敲开范凯的门。看见是她,范凯什么都没说,把门打开就回身坐到电视机前,里面在放京剧,于扬记得范凯说过是不喜欢什么剧的,不过是要弄点声响出来吧,他此时哪里看得进去什么。
地上早就滚了一地的啤酒罐,而且只只都是被大力捏扁的。范凯被揍过的脸一半还是乌青。于扬需得迟疑许久才关门过去,范凯肯开门已经叫她心里好过很多,但又新增一层愧疚。两人什么都不说,自己打开啤酒喝。央视十一套放完京剧放越剧,放完越剧又放大鼓,一直热闹着,俗艳着。
最后一罐下肚,范凯把啤酒罐“喀喇”一声捏扁,往身后一抛。此刻两人也醉得差不多了,呆呆地垂着头对坐着。好久好久,于扬这才起身,道:“我走了,我想回北方呆着去。”
范凯如梦初醒似的抬头,却是问了一句:“你的脚怎么了?”
于扬道:“那天滚下楼摔的,也算罪有应得吧。你保重。”
范凯闷声道:“我也要走了,刚联系好辽西山区,去教两年书。”
于扬想了想,现在脑子迟钝得很,什么都要想好久才有答案,才道:“你到了后给我地址,我送几只电脑过去。”
范凯却道:“把你房间里几只电脑中内存清了给我吧,这些够了。”
于扬饶是再反应迟钝,也是知道,范凯以后不想与她联系了。她只得应了声:“好,你过来搬一下吧。都是以前公司的东西,有空你清一下吧。”
电脑给了范凯,本想把所有电器也清掉送人的,这一去是不打算近期回来了。但是最近谁都不想见,除非是月黑风高时候搬出去扔街上。只有指挥着于士杰硬塞过来的阿姨买来一匹布一块块裁开包好,到最后,除了门口的两个人,和地上的一只拉杆箱,没一样东西是露在空气中的。黯淡的光线从拉拢的窗帘间透进来,整个房子没一点人气,鬼住都可以。
在范凯门下塞进一张便条,算是告别。
于士杰在下面等她,机票是他买的,他最知道时间。但是看见他,怎么也提不起那天在西湖边对天发誓的劲头,此刻即便是出家做尼姑去,这个六根也是断得够清够合格了的。
所有手续都是木然地机械地跟着于士杰走,两人都是无话。于士杰一直把她送到安检,才深吸口气,抓住于扬双肩,眼光深深地盯着她,半天才说了句:“我会一直在这里。”
于扬闻言也是机械地点头,但是于士杰看出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得叹口气放手,道:“进去吧,记得关手机,下飞机给我电话。”见于扬点头,也不知道她记住没有,但也只有放手了。看着于扬进去,于士杰退后一步,冲一个年轻男子点点头,轻说一声“别让她出事”,再呆不下去,抽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