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的扶持力已经消失,于扬看见范凯缓缓蹲下去,于扬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清晰地指出:“澍,她是代我死的。”澍是代我死的,澍是代我死的……所有的叫声似乎都远去,只有这个声音伴着范凯狼嚎似的啸声在响,一声响过一声,一声尖利过一声……
头痛得厉害,但是那个声音还是在响,澍是代我死的,是的,澍是代我死的。于扬竭力挣扎着,觉得像是从深水里往上浮,周围一片黑暗,水温柔地挤压着她,叫她呼不了气睁不开眼,她死命地想,我要上去找澍,澍一定还活着,她是那么好的人,她不会死。于扬拼命上浮,终于似乎有亮光透入,终于她吸入一口清凉的空气,耳边巨响的水声一下消失,只听有人说了声“醒了”。什么醒了?澍醒了?澍活着?于扬竭力睁开眼睛,挣扎着想知道个究竟,但是被人按住肩膀,“别动”。于扬看过去,是于士杰,不知为什么,看见他就似乎什么都可以放心下来,全身一阵无力,再无挣扎的力气,再次昏睡过去。
于士杰与相熟的医生讨论一下后,起身出去,隔壁房间躺着范凯,他只来得及通知了于士杰,但还是说的是于扬出事了,于士杰飞车过来一看才知道事情还要严重百倍。澍已经断了呼吸,于扬滚在地上人事不知,范凯发疯了一样。120车过来一下拉去仨。范凯被注射了镇静剂,即使睡着时候,他还是咬牙切齿。这个大男孩,醒来该怎么办。于士杰叫了公司里的人来照看着范凯,他还有得睡了。
韩志军被于士杰也叫了来,对付前来调查的公安人员,不时叫阿毛过来报告消息。
知道于扬没事,也很快抢救过来,但于士杰心里并不觉得开心,于扬醒来知道一切,她以后还会有什么生趣?虽然医生说现在可以叫醒她,但是于士杰不想,让她睡吧,或许这是于扬此生最后坦然的一觉了。
这一觉睡得长,醒来外面已经是阳光灿烂。于扬睁开眼睛,想起身,但是全身似乎没力气,这儿是哪里?听见身边有呼噜声,转头看去,是于士杰很艰难地躺坐在椅子上睡。怎么回事?于扬才一动,忽然记忆像开闸的洪水呼啸而入,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澍,澍怎么了?于扬一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惊坐起来,四周张望,除了于士杰,没其他人。这是医院,于扬清楚地明白,自己一定是在现场昏倒被送来这儿了。
看于士杰一脸疲惫,睡得那么难受却那么熟,不忍心叫醒他,不知他昨天忙到什么时候。只有他是一直就站在她于扬的身边的。于扬轻轻起身找到鞋子,不错,还是昨天家里拖的棉拖鞋。然后蹑手蹑脚出去,到护士站找到护士,急切地问:“昨天我这个病房的,一起进来的人活着没有?”
护士略一思索就道:“有,住你隔壁,右边,还睡着呢,你怎么起来了?”
于扬一听,只觉得浑身一轻,刚聚到脚上的力气又抽空了,浑身虚脱,一下坐倒地上,眼泪忍不住滚滚下来,还好,澍活着,澍没死。她忙在护士的搀扶下起身,抢着跌跌撞撞过去看,但一到带玻璃的门口就惊住了,床上的哪是澍,明明是范凯。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打开门的,人与门一起撞进去,撞出巨大声响,立刻惊醒床上的范凯和窗边的一个陌生男子。范凯睁开眼莫名其妙看着她,可能范凯也是昏过去了吧,于扬撞到范凯床前,而此刻范凯也想起什么了,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但却是什么都没说。那个陪着的男子见此忙扶着摇摇欲坠的于扬坐下,但于扬不坐,坐不下。范凯立刻问:“澍呢?澍呢?”但是随即记起,印象中有急救医生说起澍已经无救,茫然盯着陪护男子一会儿,这才又喃喃低吼,“澍,澍,澍……”似是困兽,那声音满是绝望。
于扬至此才绝望了,明白前面一直是自己妄图骗自己澍没事,车子都撞成那样子,夹在中间的人还能有救?她再无力支撑,人缓缓滑到地上,扶着床沿跪下,用尽所有的力气叫道:“范凯,澍是代我死的,是我得罪人害死澍的,你发落我吧。”
范凯不明白,倒是止住了低吼,只是盯着于扬,“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这时于士杰被于扬撞门声惊醒,循声过来看见这一幕,心想他们之间也是需要了断了才行,便站到于扬身后道:“澍去世了,是一个叫周建成的撞死的。周建成撞人后自知死路一条,自己飞车钻进集卡车下,也是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