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速深沉地,企图用眼神看穿看透这个女孩。
怎么衡量呢?
芳子心中一个天平,一盘珠算,也不能作出决定。一边是经国大业,一边是心头所恋。然而一旦结婚,嫁到蒙古去,她女性的歷史势必改变。
她还只是个初恋的少女呢。
川岛浪速的眼神并没稍移半分:
「婚姻面对政治,实在微不足道。」
他口中这样说。
芳子没听进去,很难决定呀。她浴衣的领子敞开一点,无意地,雪白的颈项露出来,是细緻的线条,上面有着看不分明的绒毛。衣襟斜覆着,险险盖住低洼的锁骨,如一个浅浅的盛器。她刚发育的身子,委婉纤巧,看似细小,但总是有想像得到的微贲。人是稚嫩的,荒疏的……
如电光石火,川岛浪速心头动盪。他已五十九岁了,芳子才十七。作为义女,儘管继承思想行事,但她不一定甘受自己摆佈,成为傀儡。也许不久之后,她灿如孔雀,展翅高飞……
她之所以迟疑,是因为,她不肯豁出去。还有些东西,要留给心爱的人吧?
他几乎想一口把她吃掉。
把她吃掉!
川岛浪速哑着嗓子:
「贞操对于女人,也是微不足道的!」
但闻此语,芳子一时未能会意,她手足无措,这是怎么一回事?
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的义父,抚育调教她成长的长者,一念之间,对她举动非分粗暴,她从来没防範过他呀!
浪速勐地扯开她浴衣的下摆,刚挣扎间,露出一个方寸地。她转身逃躲,他在身后把浴衣往上掀,搬到腰间以上,纠缠成结。
她的内裤是浅紫色的花朵……
半遮半露的身体,神秘而朦胧。
芳子又惊又羞,满脸疑惑:
「不要——」
但她躲不过了。
双腕被浪速强执着,一下子她已经是他的女人——
她的眉头紧皱,这反令他推动的力量更大。满室是烧明瞭的火焰,除了柚子皮的清香,少女的贞操在榻榻米上让义父夺去,是草的腥味。血冉于席间。
川岛浪速一边挺进,一下一下地,一边重浊地唿吸,说着严肃大道理,理直而气壮:
「你是王族,我是勇者——单凭王族不能得天下——仅靠勇者亦将失败——我们二人的血结合一起——根据优生学——所生的后代——一定是——人中——之龙——」
芳子一阵噁心。
……
第二天一早。
东方出现了浅紫色的微明——像芳子那被扔弃一角的少女内裤的颜色。
夜寒犹存,新的一天竟又来了。
绝望得太尽,反而没有悲哀。
她眼中光焰诡异而坚决。
对着镜子,用心地梳了一个高髮髻,还别上梅樱籐花簪子,穿着心爱的淡红绸子和服,群山艷阳图样,绣上牡丹的宽幅筒带……
这样的盛装,却是独个儿到了远离市区的一间小理髮店。
郊外小店来了稀客,店员连忙慇勤迎迓。
她递他一个照相机,让他为自己拍一张照片,是店外一丛盛开的波斯菊作为背景。
芳子神情肃穆,隆重而坚定地望着镜头,不苟言笑。
「小姐呀,请微笑!」
她没有理会。
镁光一闪。
面对理髮店的大镜子,她把髮髻拆下来,长髮陡地披散。
长髮又一绺一绺地,撒在她身上的白布上,撒在地上。有生命的东西,转瞬成了废物。陌生的理髮师,动作特别慢,他还一边兴叹:
「可惜呢!」
芳子木然,很有礼貌但冷漠地道:
「谢谢你,都剪掉——我要永远地与『女性』诀别。」
「不过,」他仍一脸惋惜,「以后却得戴假髮了。」
她不再搭理,只见镜中人,头髮越来越短,越来越短……最后,剪成一个男式的分头。昨天的少女已死去,她变成另外一个人。
然后便走了。
空余那疑惑不已的陌生人。硬要改易男装?真奇怪。为什么呢?「诀别」?
山家亨兴致勃勃地来跟芳子会面。
乍见,他大吃一惊。
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是芳子吗?
他怔住了。
秋天的一个黄昏,芳子不穿花衣裳,她是碎白蓝纹布筒袖和服,足蹬一双朴木厚齿屐,头髮离奇地短,是个男式分头。把情人约会改到竹林裡,特别地肃杀而决绝。芳子变得很平静,只把剪髮前的照片送给他,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