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二字,忽地金光灿灿,成为她照路的强灯。她追出去。
狂喊:
「阿龙!你不要去杀他!」
——制止他杀他,把故事切断,就在这裡中止吧。只要Simon不死,她就可以不必死。若他死了呢……
她没工夫想下去了。
武龙截了一辆的士,如箭在弦,绝尘而去。
单玉莲即回头开了自己的红车,也尾随不捨。她要比他快,通知Simon,他的剋星来了!她急抄小路,直铲下坡。
在幽冥之中求生。
她认定这是她惟一生路。因为,武大死了——
元朗,夜色昏暗,像提早举行了丧礼,丁屋内一片愁云惨雾。武汝大的娘亲和六位姐姐,加上太婆,这阴盛阳衰的小天地,如今连惟一的男丁也不在了。一众女人心乱如麻心如刀割,哭得稀里花啦,涕泗交流。
有人拨了「九九九」,十字车马上驶来了。
两个白衣白裤的人,扛着担架下车,见惯生死,只木然地问:
「哪一个?什么时候?什么塬因?谁最先发现?他有没有病?……」
正问着,忽闻一声长叹,是很难听的,没礼貌的长叹。
像急饮了一瓶汽水之后,「嗳——」的吁气声。猪叫一般。
週遭变得一片死寂,大家被这声音吓呆了。
闭气瞑目的武汝大幽幽叹口气,便醒转过来。
不醒犹自可,一醒之下,登时药性大发,那躲在裤裆裡的东西,暴怒起来,露稜跳脑,凸眼圆睁,横筋暗见,色若紫肝,约有六七寸长,比寻常粗大一倍有多。热不可耐。
他还不知自己刚才死了一阵。春情勃发,不可收拾。眼中看不清四下皆是人,只一直喊着:
「老婆!老婆!我起了,快来!」
一如电影跳接至下一组镜头。
太婆眼见如此羞家,便转面挥手,骂:
「啋!啋!啋!」
待得武汝大完全清醒了,方见一屋子都是人影绰绰,红肿着眼,一众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武汝大惟有弓起肥胖的身子,尴尬地笑:
「很夜了,大家早抖吧。」
呀,竟还有两个目瞪口呆的陌生白衣人?
他很无辜地,一直弓着身。
根本不知道,他是好心人,好人有好报。命不该绝,死裡逃生,鬼门关一转,从此功力大增,英雄到处找寻用武之地。只追问:
「我老婆呢?」
单玉莲也根本不知道,冥冥中今生的情节急转直下,悲剧竟变成荒谬的喜剧。武汝大没有死,那么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武龙像一头蛮牛似的,来到这他永远不能忘记的地方。那儿是姦夫淫妇幽会的阳台,他认得——他还半裸上身,在窗口目送过她离去。
如今这二人竟还合谋,把她丈夫谋杀,好明目张胆地寻欢。
像他大哥一生忠直,把钱和人都毫无保留地交予她,讨她欢心。爱她,换来这样的下场!她一定也提出过离婚,他一定不肯,所以二人才干出这勾当。要不在如此文明先进的社会,怎的牵涉到生死大关?
自己又为什么来呢?他已丧失理智了。这是愚蠢的行径,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驱使他在半疯狂状态下,与这对头人算账。
——是借口吗?
其实是为了自己吗?
武龙眼裡闪烁着无以名之的怒火,只有孤注一掷的赌徒,才可以如此地愤怒。他彷彿听见自己的心狂跳,蓄锐待发。
一闯进门,二话不说,即与那不知就裡的Simon恶斗。
他失去常性地对付他: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她吗?有我在的一天,你不用妄想!杀人要填命!我要为大哥报仇!」
纠缠间,把屋子裡的屏风傢俱都推撞,那个百子柜,应声倒塌,一格一格,盛载东方的春药、淫器,膏丹丸散油,来自中国、日本、印度……的,正人君子圣贤们「不可说」的淫乐之源,五色纷纭,都如天女散花,迎头而下。
武龙恨透了这个淫魔!
(武松撞到楼上,把那被包打开一抖,拔出尖刀。西门庆吃了一惊,叫道:「哎呀!」便跳起在凳子上去,一隻脚跨上窗槛,要寻走路。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却用力略按一按,托地已跳在桌子上,把些盖碟儿都踢下来。西门庆见来得凶了,便把手虚指一指,早飞起右脚来。武龙只顾奔前,见他脚起,略闪一闪,恰好被踢中右手,那口刀踢将起来,直落下街心裡去。
西门庆见踢去了刀,心裡便不怕他,左手虚照一照,右手一拳,照着武松心窝裡打来,却被武松略躲个过。就势裡从胁下钻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