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天,十分惬意,武龙送她离开——如无意外,也是有发展之可能。
武汝大见无人知悉单玉莲身在何方,好生奇怪,便追问:
「阿龙,我老婆呢?」
他只好告诉他:
「在书房。」
武汝大见阿桂走后,怪责他:
「请人吃顿饭嘛,死牛一边颈!」
然后得意洋洋,步履欢快地寻妻去了。
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只见单玉莲坐在地上,一手叠好散乱的书册,刚聚精会神看至开篇:「……那妇人笑将起来,说道:『官人休要啰苏。你有心,奴亦有意。你真个勾搭我?』西门庆便双膝跪下道:『娘子,作成小人则个!』那妇人便把西门庆搂将起来。当下两个就在王婆房裡脱衣解带,共枕同欢。一个朱唇紧贴,一个粉脸斜偎。罗袜高挑,肩膊上露两弯新月;金钱斜坠,枕头边堆一朵乌云。誓海盟山,搏弄得千般旖旎;羞云怯雨,揉搓得万种妖娆……」
武汝大一手抢过,会心微笑:
「哦,看淫书!」
她正看到着紧处,便被他破坏了:
「嘻,《金瓶梅》,阿爷及阿爹都不准我们看的呀。越不准,越是要偷看,不过字很深,咸得来又不明,大家都费事查字典。终于没心机看。」
单玉莲用渴望的眼神望着他:
「故事说的什么?」
「唉,好老土的。」武汝大给娇妻从头说起了,「说一个很姣的女人,嫁了给一个很矮的男人,后来联同一个很咸的男人,毒死了他。谁知那个很矮的男人,有个兄弟,是一个好劲的男人,杀了那对姦夫淫妇——故事便是这样了。」
单玉莲一听,只觉闷不可当。忽见武汝大手上的纸张,有「淫妇」二字,一怔。便道:
「你说得一点也不好听,我自己看!」
武汝大忙收藏在身后:
「不!」
「给我!」
他其实很开心。但游戏一番——小孩子才有这般玩法吧:
「乖乖的,先吃饭再看。太婆会骂的。乖!」
单玉莲不依:
「先给我!」
武汝大焉敢不从,只念:
「哗,发达啦,今晚一定很浪漫了。」
又淫书,又春药,他的好日子来了。
单玉莲后来在书房待了一阵才走。
一家团团围坐吃晚饭,挨过坐立不安光景,二人便留在武汝大丁屋过一夜。
「睡吧。」
武汝大催她。催了又催:
「睡吧,老婆。不要看书啦,又不是要考试。你随便挑几页正的看就算了。」
过了一阵,她还不来。他再催:
「老婆!老婆!灯光很刺眼呀,关灯明天才看吧?」
「那我出厅看!」单玉莲不知如何,一定要得知来龙去脉似的。
武汝大爬起来,扯住她。她被回目吸引,一手拨开这痴心的男人。
他只涎着脸,谄媚地道:
「老婆,给我倒杯水?」
单玉莲拨开他乱摸的手,一跃而起:
「讨厌!我只肯倒杯水给你,其他不要想!」
武汝大心中一荡,暗思暗笑:
「一会儿非大振夫纲大展鸿图不可。」
单玉莲一拎暖水壶,没开水。雪柜中也没冰水,只有「可乐」和「七喜」,便倒了一杯「七喜」,回房递与他。
武汝大胸有成竹地向着她演说:
「你今晚不可以推我,说什么很累呀、头疼呀、不方便呀、想睡觉呀……总之不可以推。我要掂一次给你看。这是『活力M』,知道吗?『活力M』——是Simon送给我的国宝!」
说毕,把紫色的小丸,一把塞进口中,大口地喝水,一衝顺喉而下。喝过之后,方表情古怪地问:
「汽水?」
单玉莲气他胡言,便把剩余的「七喜」,也灌餵他喝下,然后白眼相加:
「谁高兴侍候你?别诸多作态。」
武汝大急了:
「就快了,我起了就唤你。」
她用力把杯子搁在床头。迳自出到厅中,继续看书去。因为她刚见的回目是:「淫妇药鸩武大郎」。
白纸黑字是这样写道:
「……那妇人将那药抖在盏子裡,把头上银簪儿只一搅,调得匀了,左手扶起武大,右手便把药来灌。武大呷了一口,说道:『大嫂,这药好难吃!』妇人道:『只要他医治病好,管什么难吃易吃!』武大再呷第二口时,被这婆娘就势一灌,一盏药都灌下喉咙去了。武大哎了一声,说道:『大嫂,吃下这药去,肚裡倒痛起来。苦呀!苦呀!倒当不得了!』这妇人便去脚后扯过两床被来,没头没脸只顾盖。怕他挣扎,便跳上床来,骑在武大身上,把手紧紧地按住被角,哪裡肯放些松宽。正似油煎肺腑,火燎肝肠。心窝裡如雪刃相侵,满腹中似钢刀乱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