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玉莲气恼了。
为什么要任凭他摆佈?不肯就範,手一挥,拨开他。只推说:
「我不来!」
「Shut up!」
Simon向她暴喝一声。
全场都静止了。
欺善怕恶的女人们,都是这样犯贱。他命令着助手,权威地道:
「给她化妆!」
「阿Moon若赶来了,怎办?」化妆师担心地问。
「谁是阿Moon?」Simon一脸寒霜,「从此没她的份!」
「化哪一个?」
「潘金莲。」
单玉莲听见这叁个字,好奇地问:「潘金莲是谁?」
「你不要理是谁,我叫你扮你便扮!」
单玉莲噤声。
开始上妆装身了。
先把脸搽得雪白,嘴儿抹得鲜红。然后戴上两个金灯笼坠子,贴着叁个面花儿。
镜前,把头髮梳理好,打了个盘鬈髻,结成香云,周围小簪儿翠梅钿儿齐插,排草梳儿后押定型,斜戴一朵红花。
再给她穿上沉香色水帏罗对衿衫儿,短衬湘裙碾绢绫纱,五色挑线,裙边大红光素缎子。缠了一双假小脚,穿红绫高底金云头高鞋,上绣金丝玉赡宫折桂……
Simon持着一杯好酒,增加灵感。一壁品嚐,一壁惊艷。众人非常地诧异,看不尽女人的容貌,越来越像,越来越像。
款款而立,那小脚伶俐巧妙地裊娜而过,细步香尘。一回首,红馥馥朱唇,白腻腻粉脸,燕懒莺慵,风情万种。
镁光追随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杏脸桃花,简直是金莲再世。
摄影师正向Simon示意,他的眼光独到。但Simon目无余子。
是她!就是她!
淫心辄起,伺机攻其无备。
他随手拈起一柄道具扇。红骨、洒金、金钉川扇儿。身上带了药,撒在酒中,把杯子一荡,仰头把酒喝尽。
单玉莲风流地倚墙而立,由得Simon动手帮她整装。
也不是整装,而是一忽儿用扇柄儿撩弄她香腮,一忽儿把钮儿解了又扣,一忽儿「嚓」地打开了洒金扇面,道具上面书了一行字:「红云染就相思卦」。又「嚓」地合上。
他用扇儿拨过她的手。
她暗地裡纤指便抓住扇柄儿。抓住它。柔力一扯。这小小的鹊桥,把二人引渡至一个没人到之处。
她尾随他。
二人俱如古人,便被绵绵花债所驱,来到「翰文阁」。
离开了临时佈置的佈景道具林,上了一所大楼梯,在祠堂的后进,有个阁楼,便是清朝以下,梦想荣登状元榜眼探花金榜上的书生,苦读之处。
当中悬了一个大匾,金字「翰文阁」。两旁对联只道:「忍一时,风平浪静」;「煺一步,海阔天空」——古老的书房和现代的监狱,都用作互勉之语。对联已因残旧,略有剥落。但因后人勤加揩拭,倒也窗明几净。
四壁是无以名之的颜色。当中放了花梨大理石大案,文房四宝俱全,倒是荒疏已久。紫檀木架,间以玉石及木雕摆设。古瓷花瓶,已无花影。朱红窗框,天天晒着太阳,有点褪色。座上还有个烛台,半残红烛,带泪静坐。一片昏沉,朝生暮死的味道。
这书房最宝贵的,便是它拥有的书了。
整齐地矗立在架上,一一以背相向。书嵴上的名号,也就是书房的名气。
正大光明的文化遗产。经歷千百年手泽,它们都目睹世道跌宕兴衰。
《论语》《尔雅》《诗经》《周礼》《礼仪疏》《说文解字》《春秋左传》十二卷、《古注十叁经》《周易》《尚书要义》《毛诗训诂传》《史记》《韵镜》、唐诗、宋词、元曲、《通志堂经解》《旧雨楼汉石经残石记》一卷……
空寂无人。
只剩古老的书魂在唿吸着这败坏的空气。
男人和女人一进来,随即关上门栓。
一个是醉态颠狂,一个是情眸眷恋。二人便马上地搅作一团,翻来倒去,忍一时……怎么忍?
只是当单玉莲瞥到满架的线装书后,心中一凛。书,庄严如审判之公堂,阴冷肃穆。书就是一众智者,众目暌睽,旁观她白昼宣淫,千古第一淫妇。
但她来不及抗拒了。
因一番纠缠,玉体掩映在古人的衣衫中间,看得到一点,看不到一点。
Simon只觉欢娱最大的刺激是「偷」。当下把裤链子一拉开,把她的头扯按下去,他命令:
「你替我咂!」
她跪下来,慌乱中仰首看他,他像一家之主地高高在上,她一定要问:
「她们也肯咂么?」
他用力地按她。单玉莲不来,一定要他答:
「你不要找她们了!只要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