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还是杀了她。”
“菲尔·雷施杀了她。”
“哦,这么说,菲尔陪你回到了歌剧院。这一点我们并不知道。我们的通信差不多就在那时候中断了。我们只知道她死了,自然就假设是被你杀了。”
“我想,按戴夫的笔记,”他说,“我仍然可以继续追杀罗伊·贝蒂。但也许杀不了伊姆加德·贝蒂。”也杀不了普里斯·斯特拉顿,他想。就算是现在,就算知道了真相。
“那么,酒店里发生的一切,”他说,“都只是——”
“我们公司,”蕾切尔说,“试图接近和影响这里和苏联的赏金猎人。似乎很有效果……但我们也不能完全理解是什么原因。这又是我们的局限,我猜。”
“我怀疑这个效果是否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他哑着嗓子说。
“但对你很有效。”
“我们走着瞧。”
“我已经知道了。”蕾切尔说,“一看到你脸上的忧伤表情,我就知道了。我等的就是这个。”
“这事你干过多少次了?”
“不记得了。七次或八次。不对,我觉得是九次。”她——或者说它——点着头,“对,九次。”
“这个伎俩已经老掉牙了。”里克说。
蕾切尔吓了一跳,说:“什——什么?”
他把驾驶盘向前一推,让飞车进入滑降状态。“至少我觉得老掉牙了。我会杀了你,”他说,“然后一个人去追杀罗伊·贝蒂、伊姆加德·贝蒂和普里斯·斯特拉顿。”
“这就是你降落的原因?”她担心地说,“你会被罚款的。我是公司的财产,受法律保护。我不是从火星逃到这里的,我跟其他仿生人不一样。”
“可是,”他说,“如果我能杀你,也就能杀它们。”
她的手立即埋进那个鼓鼓囊囊、塞满基皮的提包,疯狂地翻找了一通,最后放弃。“见鬼的包,”她狠狠地说,“我需要东西的时候总是找不着。你能不能用无痛方式杀我?我是说,只要我不抵抗的话,干得小心一点,好吗?我发誓我不抵抗。同意吗?”
里克说:“现在我明白菲尔·雷施为什么会那样说了。他并不是愤世嫉俗,只是阅历太多。经历过你以后,我不再怪他了。这种经历肯定要扭曲他的人生观。”
“但扭错了方向。”她表面上镇定了下来,但心底里仍然狂乱紧张。黑暗的火焰已经苍白,生命力渐渐离她而去,就跟他以前见过的许多仿生人一样。经典的听天由命。它们只会识时务地机械地接受即将到来的毁灭,而真正的生命——在二十亿年的生存压力下进化出来的生命——永远不会就这样认命。
“我受不了你们仿生人放弃的方式。”他残酷地说。车差点擦地而过,他不得不紧急地把驾驶盘用力一拉,以免车毁人亡。他死死踩住刹车,在颠簸摇晃中把车停住,啪一下关掉引擎,拔出了激光枪。
“枕骨上,我的脑颅根部,”蕾切尔说,“请朝这个地方开枪。”她扭过头去,不愿看着枪管,这样,激光就可以不知不觉地穿入她大脑。
里克把枪收起来,说:“我没法照菲尔·雷施说的办。”他再次打开引擎,迅速起飞。
“如果你真要杀死我,”蕾切尔说,“请现在动手,我不想再等了。”
“我不想杀你。”他把车转向旧金山市中心的方向,“你的车还在圣弗朗西斯酒店,对吧?我把你放在那儿,你可以直接回西雅图去。”他要说的话到此为止,然后在沉默中驾车。
“谢谢你不杀我。”蕾切尔过了一会才说。
“见鬼,你自己说的,不管怎样,你也只有两年可活了。而我还有五十年。我剩下的寿命是你的二十五倍。”
“但你的确看不起我,”蕾切尔说,“因为我所做的一切。”她重新找回了信心,开始变本加厉地唠叨。“你跟其他人走上了同一条路。就是你之前的赏金猎人。每一次他们都勃然大怒,发狂说要杀了我。但事到临头,他们就是下不了手。就像你刚才一样。”她点了一支烟,放松地吸了一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吧?意味着我说对了,你再也杀不了仿生人了。不只是我,还有贝蒂夫妇,还有斯特拉顿。所以,回家去找你的山羊吧。好好休息一下。”她突然用力掸了下大衣,“啊!还有烟灰在烧!好了,没了。”她向后靠入椅中,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