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后来把它扶起来了。”巴伯想起来了,边点头边说,“对,你好不容易把它扶起来,它走来走去转了一两分钟,又跌倒了。”
里克说:“绵羊很容易得怪病。或者可以这样说,绵羊会得很多种病,但症状都是一样的:它站不起来了,根本看不出病得有多重,是扭伤了一条腿,还是破伤风快死了。我的绵羊就死于破伤风。”
“在这里破伤风?”巴伯问道,“就在这屋顶上?”
“是干草惹的祸。”里克解释说,“我那次没把捆干草的铁丝拆干净,就那一次。有段铁丝留在了草堆里。格劳乔——哦,那时候它叫格劳乔——刮伤了,感染了破伤风。我带它去看兽医,但它还是死了。我考虑半天,最后联系了一家制造人工宠物的店,把格劳乔的照片发给他们。然后他们就造出了这个。”他指了指那只假货。它仍若无其事地卧在那儿使劲反刍,紧盯着他,期盼燕麦出现。“这是一个足以乱真的假货。而且我照顾它所用的时间和心思,一点也不比照顾以前那只真绵羊少。但毕竟——”他耸了耸肩。
“还是不一样。”巴伯帮他把话说完。
“很接近了。感觉几乎一样。你得时时盯着它,就像照顾真绵羊一样。因为它们一旦坏了,楼里的所有人就都知道了。我把它送修过六次,都是些小毛病。但只要有人看见——比如那次音带坏了,或是不知怎么弄脏了,它就一直咩咩叫个不停——马上就能看出来是机械故障。”他又补充说,“修理铺的卡车当然会在车身外面写个动物医院什么的,司机也穿得像兽医,一身白袍。”他突然扫了一眼手表,想起要赶时间。“我得去上班了。”他说,“今晚再见。”
他往车子赶去,巴伯在他身后匆匆叫道:“嗯,我不会告诉楼里的任何人。”
里克停住脚步,正要道谢,但突然心中一动,先前伊兰所说的绝望情绪似乎击中了他。他回答道:“我不知道。也许无所谓。”
“但他们会鄙视你。不一定每个人都会,但总有些人会这样。你知道不照顾动物在人们眼中是怎样的形象:他们会认为你道德沦丧,没有同情心。末世大战刚结束时,这种行为是犯罪。现在虽然在法律上不算犯罪了,但在人们的感觉上,那还是犯罪。”
“老天。”里克无奈地摊开空空的双手,“我想要一只动物。我一直想买一只。但凭我的薪水,凭市府雇员的这点收入——”他暗想,多希望工作上能好运再来啊,就像两年前我一个月抓住四个仿生人那阵子。要是我那时就知道格劳乔会死……不过那是在破伤风之前了,那时哪知道会冒出那段两英寸、针头似的断铁丝。
“也许你可以买只猫。”巴伯建议道,“猫很便宜的。你可以查一下《西尼目录》。”
里克低声答道:“可我不想要家养小动物。我要的是原来那种大动物。要么买只绵羊,要么,如果我能买得起的话,买只奶牛或公牛,要么买你那种马。”他突然意识到,只要干掉五个仿生人,赏金就够了。每个仿生人值一千块,而且是正常工资外的外快。然后,我一定能在什么地方找到我想要的东西的卖家,就算《西尼目录》里是斜体字。五千块啊——可是,他想,这五个仿生人首先要设法从某个殖民星球来到地球。这我可控制不了,我不能强迫五个仿生人来到地球。就算我能,世界上还有别的警察机构,别的赏金猎人。这些仿生人得来到加州北部定居,而且本地的高级赏金猎人,戴夫·霍尔登,得先死掉或退休。
“买只蛐蛐吧。”巴伯开始卖弄小聪明,“或者老鼠。对了,只要二十五块就能买到一只成年老鼠。”
里克说:“你的马也会死的,就像格劳乔一样,没有征兆地突然死掉。今晚你下班回家,可能就会发现她躺在地上,四脚朝天,像只死虫,对了,就像你建议的,死蛐蛐。”他攥着车钥匙,大踏步走开。
“要是我冒犯了你,我道歉。”巴伯不安地在他身后说道。
里克·德卡德在沉默中拉开飞车的门。他跟这位邻居已经没话说了。他的脑子已经转换到了工作上,今天一天的工作。
二
在一座曾有过数千居民的巨大、空旷而衰败的楼里,有台电视正夸夸其谈地向一个空房间兜售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