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马——”巴伯兴高采烈地指着那匹高大的佩尔什马说,“怀孕了。”那匹马站在那儿,茫然地望着空中。“你觉得怎样?”
“我说,你就快有两匹马了。”里克说。他这时已经来到了他的绵羊身边。那只绵羊正卧在地上反刍,警觉地打量着他,看他带没带燕麦卷。这只假绵羊有个燕麦激励线路,一看到燕麦,就会爬起来跃到他面前,跟真绵羊似的。“她受了谁的孕?”他问巴伯,“北风吗?”
“我买了全加州质量最好的雄马精液。”巴伯告诉他,“我在州畜牧管委会有内部关系。你忘了上星期他们的检查员来这里检查朱迪了吗?他们巴不得她下只小驹。她可是独一无二的品种。”巴伯亲昵地捋着马的鬃毛,马也把头偎向他。
“想没想过把马卖掉?”里克问。他多么希望能有一匹马,或者什么动物都行。拥有和维护一只赝品只会让人越来越沮丧。但从社交礼仪角度来看,如果没有真品,也只能用赝品充数了。他没得选择,只能将就。就算他自己不在乎,他老婆也在乎。伊兰对这个非常非常在乎。
巴伯答道:“把马卖掉,那很不道德。”
“那就卖掉马驹吧。拥有两只宠物,比一只都没有更不道德。”
巴伯困惑地说:“你什么意思?很多人都有两只宠物,甚至三只、四只。我弟弟打工的那家海藻处理厂的老板弗雷德·沃什伯恩,他有五只宠物。你没看昨天的《纪事报》吗?有篇文章讲他的鸭子,号称是整个西海岸最大、最重的番鸭。”他呆呆地遥望远方,想象着那只鸭子,神志开始恍惚。
里克在大衣口袋里摸索了一会,找到那本因为翻阅太多而起皱的《西尼动物飞禽目录》一月号附刊。他仔细看了看索引,找着了马驹(参见马,后代)的条目,立即看到了全国平均价。“我花上五千块,就能从西尼买到一只佩尔什马驹。”他大声说。
“你买不到。”巴伯说,“再仔细看看。那是斜体字印出来的,意味着没有库存了。要是有库存的话,那个价确实能买到。”
“不如这样,”里克说,“我每月付你五百块,连付十个月。目录里的全价。”
巴伯怜悯地说:“德卡德,你不懂马。西尼公司没有佩尔什马驹库存,是有原因的。没人会卖佩尔什马驹,就算是按目录里的全价。这种马太稀有了,就算比较劣的种也很罕见。”他倚在两人之间的栅栏上,做着手势,“朱迪在我这儿已经三年了,我还从没见过质量能跟她匹敌的母马。当初为了买她,我专程飞到了加拿大,然后亲自开车把她带回来,以免路上被人偷了。你要是带着这样一只动物出现在科罗拉多或怀俄明,他们会直接干掉你,把它抢走。知道为什么吗?在末世大战之前,实际上有数百只——”
“可是,”里克打断了他,“你有两匹马,我却一匹也没有,这违背了默瑟主义神学和基本的道德理论。”
“可你有只绵羊啊。见鬼,你可以自己努力攀登,当你两手抓牢共鸣箱的把柄时,你可以光荣地前行。要是你没有那边那只老绵羊,我倒会觉得你说得有点道理。如果我有两只动物而你一只也没有,那我当然是在助纣为虐,妨碍你与默瑟真正融合。但这栋楼里的所有住户——算起来有五十户吧,按我估算,每三套公寓有一户人家——我们每一户都有一只动物,不管是什么品种。那边的鸡是格雷夫森的。”他往北比画了一下,“奥克斯夫妇有那条半夜狂吠的大红狗。”他又琢磨了一下,“我想埃德·史密斯在公寓里养了只猫;至少他是这么说的,虽然没人见过。有可能他是装出来的。”
里克走到他的绵羊身边,弯腰在厚厚的白羊毛中摸索——至少跳蚤还是真的——直到摸到他要找的东西:那套机械设备的控制面板。当着巴伯的面,他猛地扯开那片羊毛,露出了面板。“看到了?”他对巴伯说,“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那么想要你的马驹了?”
过了一会巴伯才说:“可怜的人。一直都是假绵羊吗?”
“不是。”里克边说边把面板上的羊毛再次盖上。他直起身,转过来面对着他的邻居。“我本来是有一只真绵羊的。我岳父移民前留给我们的。然后,大概一年前吧,记不记得那次我带它去兽医院——那天早上你也在这儿来着,我一上来就发现它侧躺在地上,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