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不在于骨髓分析合不合法。”埃尔登沙哑地说,“而在于你的移情测试在我侄女身上失败了。我可以解释为什么她的测试结果像个仿生人。蕾切尔是在萨兰达三号飞船上长大的。她出生在那条船上,头十四年看的是飞船的库藏录像,听的是另外九名成年船员对地球的描述。后来,你也知道,那条前往比邻星的飞船,才走了六分之一路程就调头回来了。否则蕾切尔大概永远也看不到地球——最起码也得等到后半辈子。”
“换一个场合,你也许已经杀了我。”蕾切尔回头说,“如果这是警方的搜捕行动,我已经没命了。四年前我刚来时就知道这个危险。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经历沃伊特·坎普夫测试了。其实我很少离开这座楼,因为你们警方为了搜索未分类特障人士所设的随检路障,还有那些防暴警察的楔形战队,都让我害怕。”
“警方这么干,不只是为了搜捕特障人,也是为了搜捕仿生人。”埃尔登补充道,“当然,公众并不知情。老百姓不应当知道仿生人已经来到了地球,就在我们中间。”
“老百姓确实不应当知道。”里克说,“我想,美国和苏联的警方已经抓到了所有仿生人。而且现在的人口已经足够少了,每个人迟早都会碰到一个检查站。”至少,这就是到处设临检的目的。
“如果你把真人鉴定成仿生人了,”埃尔登问,“你上司的指令是什么?”
“那是警方事务。”他开始把测试设备收回手提箱。两位罗森默默地看着他。“很显然,”他补充道,“我得到的指令是取消其他所有测试。我正在奉命行事。只要失败了一次,就没有必要继续了。”他啪一声关上了手提箱。
“我们本来可以作弊,”蕾切尔说,“我们并不一定要承认你把我鉴定错了。另外九个测试对象也一样。”她热忱地挥着手。“我们只需要承认你的所有结果,不管鉴定成什么。”
里克说:“我本来应该坚持先拿到一张清单,上面详细列出测试对象的分类,封装在信封里。然后再拿我的测试结果跟这张单子对比,才能知道一不一致。要统统都一致才行。”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他意识到,不可能一致。布赖恩特说得对。感谢上苍,我没有只靠这套测试就跑出去捕猎。
“对,我想你本来应该那么做。”埃尔登说。他瞥了蕾切尔一眼,蕾切尔点了点头。“我们讨论过这种可能性。”埃尔登迟疑地说道。
“这个问题,”里克说,“追根究底来自你们的运营模式,罗森先生。没人强迫你们公司把人形机器研制到这么先进的地步——”
“我们只是制造殖民地需要的东西。”埃尔登·罗森说,“我们遵循的是所有商业机构的普遍原则。如果我们公司不来制造这些越来越像人的机器,行业里总会有别的公司这样做。我们开发枢纽6型时,就知道要冒这个风险。但你的沃伊特·坎普夫测试,其实在我们发布枢纽6型之前就已经失效了。要是你这次错把枢纽6型鉴定成真人——可你的错误不是这样的。”他的话音越来越严厉,振聋发聩。“你们警察局——还有其他警察局——也许已经干掉了一些移情能力发育不完全的真人,就像我这个无辜的侄女,而且可能性非常大。你们的处境,德卡德先生,从道德上看极其糟糕。远比我们糟得多。”
“也就是说,”里克敏锐地说道,“你们不会给我机会测试真正的枢纽6型。你们这帮人,一上来就把这个精神分裂的女孩扔给我。”然后我的测试,他意识到,就会全部失效。我不该先测试这个女孩的,他暗忖。不过现在已经迟了。
“你上当了,德卡德先生。”蕾切尔·罗森附和道,话音安静而理智。她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直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罗森公司是怎样引他入圈套的,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都是些老狐狸,他想。这样的巨型公司内部,饱含太多的经验阅历,简直就像拥有一个群体意识。埃尔登和蕾切尔叔侄,只是后面那个公司实体的代言人。显然,他的错误就是把他们当成独立的个人来看待。他绝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了。
“你的上司布赖恩特先生,”埃尔登说,“将很难理解你怎么会在真正的测试开始之前,就让我们证明了测试无效。”他指了指天花板,里克看到了摄像头。他跟两位罗森打交道时所犯的巨大错误,都被录下来了。“我想,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埃尔登说,“就是坐下来——”他和蔼地做了个手势,“一起商量一下,德卡德先生。没必要担心。枢纽6型仿生人是个既成事实。我们罗森公司已经承认这一点,我想你现在也该承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