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在身侧的双手颤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攥住了他的衣角,有一股暖流涌进了心口,填满了心口的空虚,又漫了出来,从那双本已湿润的眼中。她坚强了许多年,即便是在阿娘过世,被人欺负无视,天天饿着肚子的那些日子里,她都不曾流过眼泪。小孩子就是这样的,摔倒了,若有人哄,才会流泪,若没人在意心疼,那便自己吹吹伤口,爬起来再走。她就是这样独自一个人走了许多年,便是在巨力面前,她也不会流泪,因为巨力才是孩子,她是一个大人,她是巨力的依靠,大人是不会在孩子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的。
然而突如其来的委屈感,不过是因为许多许多年了,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心疼的感觉,她跌倒了很多次,终于有人看到她的伤口了,他扶她起来,给她一个拥抱,那便足够了。
她将脸埋在他胸前,暗紫色的官袍悄然湿了一块,他没有听到她的哭声,只感受到肩膀微微的颤动。刘衍垂下眼,心口一阵钝痛,只有将她抱得更紧。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她哑着声音说:“王爷……下官该走了。”
他松开了双臂,看她后退了半步,离开他的怀抱。杏眼微微红肿,显然是哭过了,她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局促地攥着自己的袖口,声音又软又哑:“巨力在等我呢……”
刘衍莫名就酸了,一股醋意涌了上来,自己百忙中奔来为她解围,悉心安抚她的情绪,让她在自己怀里哭了一番,她把人用完了,挥一挥衣袖说,有旁的人在等她?
刘衍呵地笑了一声,自怜自艾道:“是了,你还有人等着,我却形单影只。”
慕灼华古怪地瞅了他一眼:“王爷和陛下叔侄情深,今夜除夕,自然是要陪着陛下在宫里用家宴了。”
刘衍一笑,忽地向她伸出手,撩起她耳畔垂落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声音低沉:“你知道的,我想陪着的人,是谁。”
慕灼华僵了一下,别开眼不敢承受刘衍眼中的深情。
“王、王爷……”慕灼华僵硬地行了个礼,“若无他事,下官便告退了……”
见刘衍点了头,慕灼华这才匆忙地转过身,刚抬起脚,便又听到身后传来刘衍的声音。
“灼华,今夜跨年之时,灯火长明到天光,你愿意等我吗?”
慕灼华呼吸一窒,没有回答,几乎是落荒而逃。
刘衍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他才敛起眼底温暖的笑意。
再一抬眼,那双墨玉般的双眸只余风雪的寒意:“继续保护她,把慕荣这几日的行踪查清楚。”
阴影中传来紫衣卫的声音:“属下领命。”
慕灼华步履匆匆回到家中,站在家门口擦了擦眼睛和脸,收拾了仪表,才又进门见郭巨力。
郭巨力撸起袖子正在杀鸡,一旁的木盆子里还有两条处理干净了的大鱼,见慕灼华回来,她仰起小脸笑得十分灿烂:“小姐今日回来得真早,我把鱼和鸡杀了,虾线也抽了,就等着小姐大展身手呢!”
慕灼华没把遇见慕荣的事告诉郭巨力,免得坏了她过年的好心情。她和郭巨力虽然主仆相称,但她一直把郭巨力当成自己的妹妹,甚至是女儿一样宠着,不愿意拿这些糟心事让她烦忧,因此她藏起了心事笑容满面道:“等我换身衣服就来,今日就做一桌淮州菜让你解解馋。”
慕灼华和郭巨力自小在淮州长大,习惯了淮州菜偏甜的口味,定京的菜却更咸一点,两人多少有些吃不惯,只得等慕灼华旬休之日才能偶尔下厨自己做些家乡菜来慰藉口腹之欲。
慕灼华很快换了身粗布衣服进了厨房,郭巨力在一旁给她打下手,两人配合多年,极有默契,她一个抬手,无需说话,无需眼神,郭巨力就知道她要什么。
油爆虾、松鼠桂鱼、蜜制小油鸡、七彩鲜贝汤……
一阵阵香味自灶台里飘了出来,郭巨力一边盯着铁锅一边咽口水,眼睛亮亮的发出猛兽猎食的凶光。
慕灼华忙活了许久,睨了郭巨力一眼,懒懒笑道:“笨丫头,还没到吃饭的点呢,有几个菜还得小火慢炖,火候够了才好吃,你可别等不及掀开盖子了。”
郭巨力用手背擦了擦口水,严肃地说:“我才不会呢!”
慕灼华捶了捶自己有些酸痛的胳膊,道:“先去沐浴换新衣,再来吃年夜饭吧。”
郭巨力跟着慕灼华出了厨房,殷切地给她捏胳膊:“小姐小姐,沐浴的热水我早就烧好了,我先伺候你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