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公主眼眶不禁湿润了,含笑道:“皇姑祖,好多人看着呢。”
镇国公主收敛了情绪,就着柔嘉公主的手下了马车。她久居江湖,一切从简,已经很久没有动用过镇国仪仗了,但重归定京,她依然是那位手持诛邪剑,可与天子比肩的尊贵公主,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露让人敬畏的气势。
就是太后在她面前,也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皇姑姑。
镇国公主如今已近六十岁的年纪,但长发依旧乌黑浓密,眉眼不减盛年时的艳丽,眼角的细纹更添了几许岁月的韵味,华贵至极的衣饰在她身上不显得累赘,却如绿叶一样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明珠般的光彩。她年轻时便是艳绝天下,如今亦不减当年。
刘琛、刘衍和太后上前向她请安。
刘琛对这位皇姑祖向来是敬畏又孺慕,他见过镇国公主的次数屈指可数,在他童年的记忆里,这位皇姑祖权力大得很,脾气也不小,便是周太后和昭明帝在她面前也要乖乖认骂。
“多年未见皇姑祖,皇姑祖光彩一如从前。”刘琛真心实意地恭维道。
听说桃源山庄最是养人,又有武林中最适合女子修炼的武功心法,因此镇国公主驻颜有术,靠的是内修而非奢养。如今五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仿佛四十出头,站在太后跟前,都比太后看着要容光焕发。
镇国公主细细打量了刘琛几眼,才笑道:“陛下却是长大了,英姿勃发,器宇轩昂,确有帝王气度了。”说着目光也扫过了一旁含笑而立的青年,目光深沉了几分,“衍儿,我在江南听说了朝中的事,这段日子,你也辛苦了。”
刘衍含笑道:“皇姑姑言重了,侄儿受皇兄所托,自当殚精竭虑,不敢辜负。”
镇国公主轻轻点头。
刘琛笑着说道:“皇姑祖,外面下雪了,咱们赶快进宫吧。”
镇国公主含笑点头,众人朝内走去,刘衍稍稍落后了半步,目光扫过宫门外列队恭迎的百官。
慕灼华只是一个五品官,娇小的身形轻易地淹没在了人群中,但刘衍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她的所在。她双手交叠于身前,脊背微微弯着,低着头看着自己身前方寸之地,恭敬的姿态做得标准又好看,没有丝毫的不耐和晃动。
但刘衍心细,他知道她畏寒,细雪一层层地落,钻进了领口里,还是带来了寒意。众人都是穿着官袍,不敢多添衣物,这对她来说显然是不够的,因此指尖冻得微微发红,嘴唇也有些发白。
刘衍远远看了一眼,又从她身边走过目不斜视地走过,脑海中挥之不去是她冻红的指尖,他想将她冻红的手指握在掌心捂热,但此时此刻,她必然是会逃走的。
刘衍唇角扯出一抹苦笑,心口缓缓地涌上一股钝痛。
慕灼华回到衙署,喝了一壶热乎乎的红枣茶,又烤了一会儿手,整个人才缓过神来。晚上宫里还有一场盛宴,不过以她的品级,是不能参加的,这倒是件好事,她现在只想回床上趴着,卷着被子好好睡上一觉。
冬日天黑得早,慕灼华出衙署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昏了,她拢了拢外氅,却还是有些冷。雪虽细,却下了许久,石板路上堆出了一层细密的白,一踩一个脚印。
慕灼华压低着走没几步,忽然就被人拦住了,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惊讶地微张了嘴。
“执墨?”
执墨沉着脸,从怀里捧出一个精致漂亮的手炉,罩子做工极其精细,牡丹繁花纹栩栩如生,此刻手炉正微微冒着热气和芳香。
“给你的。”执墨没有多说其他,将手炉往慕灼华手中一塞,扭头便走了。
沉沉的暖意落在掌心,将指尖的寒意一点点地驱散了。
慕灼华低头看着手炉,眼眶莫名有些发酸。
刘衍出宫之时已是明月高悬了,执墨在宫外候着,扶着微醺的他上了马车。
“给她了吗?”刘衍问道。
执墨点头道:“收下了。”
刘衍轻轻一笑:“好。”
执墨看着刘衍的侧脸,欲言又止。
刘衍似乎知道了他心中所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埋怨她。”
执墨惊讶地眨了下眼,最后闷闷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
刘衍的情意,执墨看得分明,执剑脑子简单,性子冲动,刘衍的一些事并没有让他知晓,否则这会儿就要去找慕灼华算账,替刘衍抱不平了。
但执墨却不明白慕灼华在想什么,他家王爷到底哪里不够好,竟然要被她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