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实验武器在战场上的实地试用
“可光军人打不了这种仗,打这种仗,得军队,得铁铸一样的军队。
“非要个上限的话,守住,让这十几万打凌乱了的军人在我们身后重整,固防,成为军队。铸上铁,铁铸一样的军队。
“所以我不去数日子了。扎猛子,不数数还能扎得久一点。
“打这样的仗是需要明白——现在你明不明白?”
“明白。”
“明白就去组织。”
“组织就去行动。”
——某指挥员和基层军官的对话
李想:“爸。”
他已经完全丧失语言能力了。不傻不瞎,当然看得出父亲要前出。李默尹还是那支M1卡宾,于是李想换给他自己的M2卡宾,全自动三十发多少比半自动十五发让父亲多些存活几率;子弹通用,所以整个子弹袋都塞了过去。然后在自己身上和包里摸索:哨子、钢笔和记事本掏出来又塞回去,这是营教导员的必需品,对父亲也没用;一块毛巾包着的两块干馒头片和啃剩的半个野果子,这个必须给;两枚手榴弹,这也用得上;小半卷洗过的绷带,这得给;一个有弹孔和血痕的美军头盔,这得给父亲套上;水壶、一件缴获美军的雨披、一双备用的胶鞋、半盒火柴……
李想茫然而急促地翻寻和塞给李默尹自己寒碜到可怜的家当,哪怕能让他活着回来的几率从百分之一变成百分之二呢?直到他从口袋里翻出什么,看一眼,又塞回去,有点赧然。
李默尹掰开他的手又给抽了出来:李想自个的照片,两寸黑白,二十多岁,正是爱俏的年纪,恐怕李想自己也觉得上边的那家伙很帅。
李默尹:“哎呀,这次你回来,咱一家四口该去拍张合照的。”
可你罚站了我全程啊。李想茫然看着父亲。
李默尹把照片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帮李想把脸上的血和泥和泪水抹掉——从叫了第二声爸,李想就一直泪水纵横——然后帮儿子扣上儿子帮自己扣上的头盔。
李默尹:“没说一句没用的话,没做一件没用的事情。你这营可以啦。你妹妹我也放心了。”他把一手的眼泪全抹在李想的衣服上:“走啦。李想同志。”
李想看着父亲翻越战壕,蹚进战火,战壕挖得过深,让早过不惑将知天命的父亲攀爬得有点费劲。
——一对父子的告别
(节选自兰晓龙著《战与祀》。全书即将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