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海。75、81、90、107、105、155,甚至203和280(这是陆军各级火炮口径);
“飞机海,舰载飞机之海,因为他们有航空母舰之海。
“海盗、黑豹、天袭者、弯刀、海怒、吸血鬼;
“舰炮海。127、152、203、406(来自舰队之海);
“飞机海。双野马、雷电、佩刀、入侵者。[1]
“我在重复,而且可以一直重复。因为你还没喘过气,他们就能再来一次。
“他们在几百公里外开打,一直打到火箭筒射程之内。
“而你们,刚换装完有坂38式步枪,因为只有这种与我同龄(1905年)的步枪有子弹库存。
“你们是唯一一个让我看到希望的政体。所以,我来了,说你们不想听的话,问你们这个问题:
“你们凭什么觉得能与之交战并取胜?”
——某军工专业民主人士与军人的争吵
李默尹举手:“请问吴专家,是什么让您看到希望?”
吴本正:“是今年一月的免费注射卡介疫苗,虽然穷得有国无库,可你们记得每分钟有二点六个国人死于肺结核;是二月的禁毒;三月的清仓济民;四月的废除旧婚姻制度;五月的自我整风。我不唱赞歌,可我是唯物主义者。”
李默尹:“我也是唯物主义。现在仅他们的航母就够打六次中途岛海战,而您觉得他们会止步鸭绿江吗?——几天前我们还说三八线。”
吴本正:“瞎子都看得出不是为那几万朝鲜溃兵。现在的局势远比‘九一八’之前恶劣。所以请切合实际……”
李默尹:“希望对您很重要?”
吴本正:“也许一文不值。对我比生命重要。”
李默尹:“切合这样的实际:边境进入他们的火炮射程,东北纳入他们的飞机航程——我们把他们能止步鸭绿江当上上签?蒋军的抗战不就是这么打的吗?
“还是这样的实际:中国又成为战场,我们做只能证明勇气的抗争,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牺牲?
“还是这样的实际:希望成了仅仅是希望对方不要开枪的希望?吴专家,这叫希望?”
吴本正冷冷看着——这家伙愤怒都很理性:“如果误判,你们就是罪人。”
李默尹:“我们只判断底线,这个底线低到——中国人得活下去。
“还有,如果战,如果我们真能拒敌境外,他们当然会说我们误判——我拿枪顶你脑门是表示友好,就是这样。
“甚至我们的后代都会说我们误判——希望如此,那说明他们活得很太平。
“希望。也许一文不值,可对我们也比生命重要。”
吴本正冷冷瞪着他,直到确定这个一张和气脸的家伙像自己一样,不会退缩。
——那场百花齐放的争吵,下半场。吴军工是个好人,但每一个我国近代史上的理工科都要被撕扯灵魂
仍是那辆钢盔当屁垫的车,匆忙地骑进来,扫一眼已经被李晓使用过的炉灶。
车停在门外,轻轻推门。尽管四年多他在家就俩半月,可李晓就是坚持留门。
果不其然,李晓正睡得乌七八糟的。这家伙睡性很大。李默尹有时候寻思她也许真是四岁,否则真没法理解她时而登天揽月转眼下海缚龙的睡姿。
把所有的钱掏出来放在桌上,压好——他往下很长一段时间用不着钱了。
想走,又帮李晓把睡姿调整了一下。起床后“腿麻脚麻”地叫唤,然后扑通倒地,李默尹见识过太多次了。
看表。几乎是掐着秒的,该走了。
走之前又去了帘子那边,精准地找到了李想面壁之地,连脚印都对齐,面了几秒钟。
墙上没少被李想掐出来印子,李默尹也去掐了一下。
走吧。
车得留下。全家唯一的交通工具,李晓能用的。
源于肌肉记忆,仍有微瘸,这个星月之夜,李默尹跑回集结地。
——某人的告别
十月的北国之夜往人身上泛射的是寒光,但当驶上桥头,它就成了暖光,这种暖光并不代表温暖,它代表死亡。
水面上燃着火,它来自汽油弹;水底也燃着火,它来自磷类燃烧弹。逃过桥的朝鲜军民本能地让开道,麻木地看着他们这些还没有烧焦的人,而参谋们则麻木地看着水上和水下的奇观,说挨炸惯了,可日军和国民党哪有这个?
李默尹强行把目光从水面上挪开,开始检查刚拿到的枪——拿支不了解的枪就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而现在就是拿指挥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