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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与狮(38)

作者:兰晓龙

然后他被余从戎猛力从车上拉下来。

灰狗的三十七毫米炮正向他们瞄准,一炮中的,连道奇带M2HB机枪都成了废铁。

余从戎:“我们的炮呢?!炮呢?!”

雷公的表情像要杀人。他还在往六十毫米的炮里装填炮弹,炮是那个炮,弹是那个弹,可就是装不进去。

几位炮手在做和雷公一样的事情,直到雷公抢过一门掷弹筒,装弹,装不进,再换弹,还是装不进。

雷公:“我们怎么回事?!我们到底怎么回事?!”

七四

霞飞坦克的七十五毫米主炮发射。

于是半山的最后半栋民宅,千里和谈子为的最后庇护也彻底没了。

没死,但巨大的震荡是能瘫痪人神经的,两人任泥石灰木砸在身上,没奄奄,但待毙。

坦克轰鸣,看来是碾死。

然而轰鸣声不是靠近而是愈去愈远。

千里摇摇晃晃站起来,去扶也就还剩齐腰的墙,墙被他一碰就塌了。

这倒是让他和谈子为都有了视野:承当火力支援的那辆霞飞坦克正驶下山坡,它要去和一围会合巩固防线,当推土机用的霞飞坦克则把自己担在粉碎的腰墙上,借坡度来达成原本做不到的射角。

至于步兵,边射击边下坡,已经消失于视野。他俩没人管了。而当他们不再是集火对象时,坡下的战伐声无比激烈。

一个声音在嘶吼:“第七穿插连!牺牲从我开始!”

声音在从猛烈蹿向更加猛烈中戛然而止,舍生忘死者死了。

谈子为:“第七穿插连?”

千里愣了一会:“梅生你个败家玩意!”

七五

梅生:“不要冲击!不要冲击!”

可能怎么办呢?冰原上仅有的隐蔽就是被他们留住或摧毁的车辆,以及略有起伏的地平线,而他们面临的是跟淮海相比都堪称凶残的火力:三十七毫米战车炮、十二点七毫米机枪、七点六二毫米重机枪、BAR轻机枪、M3冲锋枪、M2卡宾枪、M1半自动步枪、M18无后坐力炮、M20超级巴祖卡……而七连是一支以栓动步枪为主流的部队。从小杰登收缩一围,战局就由武器而非战术决定了。

所以对很多找不到隐蔽的战斗单位,是必死的。被人压着打死,不如冲着死。于是梅生喊到眼睛充血,喊哑了嗓子,仍有看不到希望的人开始冲击,希望给战友冲出一个希望,然后殁于半途。

又是一个在无奈中爆发的三人小组:“这就是胜利!从我开死!”

梅生:“求你们!我求求你们!”

横担在坡顶找好了射角的霞飞开炮,于是那组人没了。

梅生:“炮排!炮呢?!”

雷公的手在抖,拼命稳着,像对瓷器一样,想出现炮弹能装进炮管的奇迹。

没有。但他的细致让他明白了原因所在,明白了原因的所在更让他绝望,这种绝望一开始看来很冷静。

雷公:“人没冻死,炮可都冻缩膛了。这娇憨货,缩那么一丝丝,你都是该装不进去就是装不进去。”

炮排没声。这是个你不如不要说的噩耗。

雷公:“你们做过这样的噩梦吗?我老做噩梦,可真没做过这样的。”

兵们没声。雷公拿炮弹砸自个脑袋,这个犯浑举动第一时间被拦下来了。

于是雷公拿扳手砸自己脑袋:“没炮呀。没炮呀。”

他早就崩了。

又是一次七十五毫米炮的发射,这回来自已经和一围并列的霞飞坦克。

躲在车辆残骸后的几个七连人连死带伤。

七六

出现在坡缘的千里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个,第二眼他看的是身边的坦克,从来没对坦克开过枪,现在他扫射,直到被自己的跳弹崩伤。

谈子为摇摇晃晃地过来,推开千里,他手里拿着一枚手榴弹,他把手榴弹塞进炮管里。

他和千里一样身心俱疲了,霞飞坦克开炮,他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这一炮是贴着他肩侧打出去的。

坦克炮射击的前向冲击是相当可怕的,谈子为看了千里一眼,直挺挺地仰天摔倒。

这一炮因为履带下土基松动,偏离,击中了远远的冰原。而霞飞坦克下滑,炮管杵进了冻土。

霞飞坦克履带碾压,又往下驶了一点,借地形调整射界。

千里蹒跚地过去,他手上拿着枚已经拉了弦的手榴弹,把手榴弹塞进了炮管里,再用刺刀卡住。他是瞪着那枚手榴弹在炮管里爆炸的。

但是没用,一点没用,霞飞坦克仍在调整射界,并且已经完成了装弹。这招也许能炸坏迫击炮之类的薄管炮,对坦克炮来说,机会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