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和霞飞坦克就隔着一道墙时,千里终于醒悟,拉着万里狂奔,房屋在身后坍塌,两个人比一个人更招眼球子,改换了目标的霞飞坦克在身后追碾,二人躲进房子,坦克就推掉房子,躲进残垣,就再碾压一遍残垣。
宅地也就那么大,兄弟俩很快被逼到腰墙,然后腰墙在眼前炸开——全功率冲击的第二辆霞飞坦克把撞击搞成了爆炸效果,这个更猛,它的七十五毫米炮、十二点七毫米顶置机枪、并列和航向机枪一起发射。
千里把弟弟扑倒,他知道什么是坦克的射界死角,可第一辆霞飞坦克缓缓驶来!被夹在两辆坦克中间,以匍匐的速度只能被碾死,而坦克手显然也是这样计划的。
谈子为斜刺里冲出来,像个疯子,拖着条碗口粗的焦黑木梁,把那玩意捅进了第一辆坦克的主动轮和负重轮之间。能活到现在的老兵就没个不精的,干完坏事转身就跑,还是在第二辆霞飞坦克的追射下打了个晃——腿上着了一枪。
第一辆霞飞坦克因此迟滞,千里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拉起万里跑向它的另一个侧翼。第二辆霞飞坦克丢失了谈子为,转而射击他们,弹雨把它的队友打得火星迸射,停止。十二点七毫米的子弹是有可能打穿霞飞坦克侧甲的。
他们肯定在车际电台里商量了一下。第一辆霞飞坦克缓慢地小半径转向,把谈子为的杰作碾碎。在解放战场上这是有效战术,但那是很多人对一辆坦克,在这,不成比例。
第一辆霞飞坦克继续轰轰烈烈的拆房大业,反正仅仅这么一趟碾压,接近一个自然村的半山宅已经毁掉一半了。第二辆霞飞坦克就待在它原来的位置,承担火力支援。这是有效的,千里不是个一味落跑的人,可他抓着一枚手榴弹角度刁钻地冲出来,刚爬上车体,就险被七点六二毫米并列机枪打成漏勺。
以为哥被打死了的万里嚎叫,开枪,迄今为止他是第一个向坦克射击的。八发的弹量就他那打法也就是四五秒,他甚至没注意到打空跳出的弹夹。
千里爬起来,拖着万里跑进民居:“你还真不如没枪。”
七十五毫米炮弹掀开他们刚冲进去的房子。能当掩蔽的房屋越来越少了。
六九
终于跑到的七连看见他们的连长在机枪攒射中坠下,如果没有之后的追射他们就会以为千里已经完了。
而一个班的步兵正从几个方向上坡,打算和他们的坦克会合。他们已经打算把这场小游猎打上句号了。
梅生压抑着喘息和大战在即的紧张:“炮排待这。”
他们正路过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沟壑,凑合能做炮排的阵地。雷公当即会意,于是炮排留下。
梅生轻悄地用两只手在腰畔做出手势,让七连从行军队形分开成散兵线。对还把他们当友军的巡逻队来说,这被理解为防敌逃逸,在两道防线外的又一道设防——尽管毫无必要。
炮排麻利地掏出他们的家当:两具日制五十毫米掷弹筒,两门美制M2型六十毫米迫击炮。跋山涉水背来的炮弹被成排放列。掷弹筒用不着,但六十毫米炮需要预筑阵地。
心中十万火急,梅生的步子却不疾不缓,整条散兵线和他同步。巡逻队一多半倒是闲着的,分散于偌大的冰原,看球赛一样观望着战争。有人对他们这帮凑热闹的家伙报之以蔑视,有人报之以友好。
梅生则对蔑视者报之以蔑视,对友好者报之以友好。
梅生:“慢慢走。近距离,最好零距离,最好跟着我们的炮弹一起冲过去,然后——”
余从戎:“知道。”他拍拍挂了满身的手榴弹。
梅生:“一定会误伤。所以别怕误伤。要有得选,我宁可死在我的战友手里。”
平河:“我宁可……唉,算了。”他打开机枪的保险。
七〇
半山宅已经不存在宅了,只剩残垣,并且连勉强能藏人的残垣都在被继续清除。千里为他的冲锋枪换了个弹鼓,舍死冲到也剩不下多少的腰墙边,想找到条生路,看见的却是死路:正从各个方向攀爬的美军士兵,还没等看清远处那道诡异的散兵线,他被来自坦克和坡下的弹雨浇了回来。
回身便拉起正琢磨怎么换弹夹的万里:“跑!跑!跑!”
没什么地方可跑了,他和冲散了的谈子为撞在一起,不是巧,是真没啥地儿可躲了。
千里:“步兵。”
谈子为苦笑:“还好多事没做呢。”
千里:“帮个忙,感念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