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
歼灭三人,但就留下两支枪。千里捡起剩下那支伽兰德步枪,连着弹带扔给万里,觉得弟弟用不上刺刀也不想他用,就留给了自己:“你有枪了,大八粒嗳。好枪。”
可万里不满意,不欢喜这支不合中国人手形的枪(志愿军喜欢卡宾枪)。
谈子为过来:“我那有十九个土豆。半劈吧,你可有一个连。”
千里:“不用。你可有两个排。”
大眼瞪小眼,乃至有些惺惺相惜。
谈子为:“再见了,同志。胜利。”
千里:“胜利……嗳,等会,这仗打得……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谈子为:“真得等了。”他刚轻松些的神情又沉重下来:“坦克。”
他看着冰原远处——梅生所见的两辆霞飞坦克热着机,这里看不见其形体,但看得见燃料燃烧不充分导致的黑烟。
千里有十年步兵的自豪:“坦克都是瞎的。”
谈子为:“可车是往那边去的。”
那辆从他们手心里跑掉的车正越过起伏的地平线。
六五
七连正在渐渐明白他们的处境,于是鸦雀无声。梅生已经站起来,他的一个眼神让雷公明白了很多,往下相互的眼神传递又让莽货们并没贸然开枪,没法打。
小杰登:“给我你的枪。”
作为一个上海人,梅生连蒙带猜明白了他的意思,第一反应是紧了紧自己的枪,但那位看表情并不是要缴械,梅生终于交给他。
作为穿插连,主官的枪不是仪仗而是实打实的战斗工具,所以梅生的枪是来自解放战争缴获的卡宾枪。小杰登娴熟地检查,确切地说是检查保养和清洁程度,神情稍蔼。
小杰登:“经常用,但很注意保养。”
然后他继续用目光挑剔着这帮奇怪家伙的武器。这是个纯粹而老派的美国爱国者,所以七连的美械——比如平河的M1919A6——就让他很赞赏,而日械则让他不加掩饰地嫌恶。七连的武装主要来自抗战缴获的日械和解放战争缴获的美械,而他们被误认为的那支军队,此时恰好也是大量日械和少量美械。
小杰登不满地嘀咕:“日本鬼子的破玩意……兴南港明明有堆成山的好枪。”
梅生终于憋出了他想到的第一个单词:“What?”
小杰登:“是的,我还没见到中国人,你也没见到中国人,可所有人都说,当见到他们,那就晚了。所以,即使在后方,我也会进行这种武装过度的巡逻,可你们在干什么?”他指着那道有下无上的雪坡:“在这场灾难一样的败仗中,找到了娱乐?”
梅生微笑。明白自己有可能蒙混过去的七连,全体微笑。
雷公边笑边把余从戎的手从本能中把着的手榴弹上拽开。
小杰登:“笑。可心里在骂我。”这位有道德洁癖的老军士因此叹了口气:“这场战争是不尽如人意,我们居然在栓动步枪和手榴弹面前败退。”
布雷登:“可我们在瓜岛和塞班岛还是很有荣耀的。”
小杰登:“可我们在瓜岛和塞班岛还是很有荣耀的。”
说得自己都伤感了的军士长挥手让巡逻队出发,自己也跳上车,为人师能上瘾的。
小杰登顶着布雷登的嘲笑,还是给七连来了一句:“要比敌人更明白——行动,是实现自我的唯一方式!”
梅生的回应是吹响了哨子,让散得不成形的七连瞬间成为衣衫褴褛、身心俱疲,但精神抖擞的四列横队。三排步兵排,一排兵排。
小杰登挥手势让车队出发:“你看他们,‘一战’时代的武器,可能是同样那么一个……我以为他们不懂英语。可是布雷登你看,一旦动起来,他们不仅是军队,还是一支有荣耀的军队。”
布雷登的回应是递过一份C级口粮。小杰登纳闷地看着他。
布雷登:“他们快冻死啦。何不让他们的荣耀活着?”
小杰登叹了口气,但是把那份C级口粮甩到了梅生怀里:“我该给你们每人一份,可我的车上就带了一份。”
梅生用一种也许会爆炸的心态接住,作为一个有见识的上海人,他至少认出了其用途,于是他把那玩意当令牌挥舞号令七连:“七连!抓紧!跟上!跟上!”
雷公:“不打就不打,干吗跟着他们?”
梅生一口气几条理由:“两个营也凑不出这几十个人的火力;时间地形合适就动手;跟着他们没人问我们哪部分的;他们走的和千里是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