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峥嵘打开卷宗,翻看着案情记录,问,有什么并案的依据吗?陆行知踌躇片刻说,死者是在住处床上被发现的,死因是窒息死亡,没穿衣服。卫峥嵘看着照片,死者莫兰上半身盖着床单,脸也蒙上了,显然并没有被特意摆成不自然的姿势,又问,现场发现铅笔了吗?陆行知说,没有。
卫峥嵘把卷宗放下说,那你怎么确定这是凶手的第一案?陆行知说,我……不确定,但感觉这个最像,大概是直觉吧。卫峥嵘冷笑了一下,说,世界上没有直觉这个事儿,所谓的直觉都是经验里来的。如果能在现场一眼就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是因为看过了一百个现场,你才看过几个?陆行知有点儿不自信,仍坚持主见地说,我想查一查。现在没有更好的线索,年前又必须破案,我觉得不能放弃这个方向。
卫峥嵘猛地看了陆行知一眼,也没问他从哪儿听说了年前必须破案这个期限,说,挨骂的是我,不用替我操这个心。陆行知请求说,让我查吧。卫峥嵘有点儿烦,忖度着,努力把火气赶走。
他们去了南岸大队,找到负责该案的刑警老严。老严带他们去了莫兰两年前的住处,一个老小区里的一居室。房子是莫兰父母的,他们不住这儿,一直空着。
老严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说,要能帮我把案子破了,我上你们队里送大红花,请你们吃顺兴楼!我不嫌丢面子,这两年,我都快垮了,天天做梦都是破案,睁开眼心里就有块石头。老严指着自己花白的头发说,两年前,我一根儿白头发都没有。卫峥嵘说,咱们警察嘛,都明白。
进了门儿,房间里东西都被搬走了,只剩下些不好搬动的大件家具。客厅有一套旧沙发,卧室床上只剩下了床板,柜子也空了。整个房间均匀地落了一层灰尘,一看就是很久没人来过了。老严指着床说,人就死在这儿,铺盖都存物证了,日用品什么的家人都处理了。这房子空两年了,租不出去。
他们把各个房间都过了一遍,确实没东西了,没什么好勘察的。卫峥嵘问,门锁都没破坏?老严说,没有,所以我们判定是熟人作案。陆行知说,被害人的脸被蒙上,是凶手下意识的愧疚感。老严不解地问,愧疚?愧疚杀什么人?卫峥嵘打断陆行知继续抛出理论的企图,说,看照片现场挺乱。老严说,是,我们推测,凶手走之前找过什么东西。我们都找遍了,也没发现什么,一件男人的东西都没有。
陆行知站在卧室里的老式木制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里外外地看看。他目测了一下衣柜高度,探头进去看看里面的顶,又曲起指节轻轻敲了敲,然后顺着边儿一点一点摸。卫峥嵘注意到他的举动,问,干什么?陆行知说,好像有夹层。卫峥嵘说,拉倒吧,演间谍片儿呢?老严想起了什么,说,你别说,这姑娘家里有好些间谍小说,还有侦探小说,想不到一个小姑娘爱看这个。老严也把头伸进柜子说,撬下来看看?
卫峥嵘不大想掺和这个愚蠢的行动,他顺手抓起床边一根晾衣服用的金属杆子,递给陆行知,说,有劲儿就使。陆行知把分叉的杆子头儿插进柜顶边沿,使劲撬了撬,顶棚的软木板松了。他把软木板取下来,上面是硬木板,中间夹层什么都没有。陆行知有些失望。卫峥嵘拿起晾衣竿,杆头是活的,撬歪了。他把竿头拔下来,想重新安上,却发现中空的金属杆里有东西。他伸进一根手指,把东西取出来,是一张卷起来的白纸。三个警察面面相觑,轻轻把白纸展开,是张铅笔素描人体画,看模样画的是莫兰。只是画上的莫兰摆出的姿势,和柳梦被发现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卫峥嵘和陆行知对视一眼,都看出来了,不会错,每个细节都一样。
3
因为江边遇害女孩身边的草莓娃娃,这案件直接并案了。2010年的“4·30”杀人案,现在增加了一个被害人,变成了“4·30”系列杀人案。这对南都市公安系统,尤其对江北分局,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现在科技强大,侦查手段发达,追查这么紧也没阻止凶手杀人,简直是屈辱。
老霍上市局开了个会,大概被捶了满头包,回来就叫陆行知过去。陆行知进办公室时,老霍正在吃巧克力,桌子上已经扔了两个包装纸,在吃第三个。压力太大,巧克力的消耗量有点儿控制不住了。
陆行知几天没刮胡子了,短发也早该修了,毛糙糙的,眼里都是血丝,看上去有些野气,进门就问,市局什么指示,给多少时间?霍局说,你别管,按你的节奏破你的案,要处分也先轮到我。陆行知说,世贸会之前吧?说着他把一张手写的纸拍在霍局办公桌上。霍局问,什么?陆行知说,军令状,不用到世贸会,一个月之内破不了案,我自动请辞。霍局看着陆行知打了个哈哈,但陆行知没笑。霍局其实也有点儿勉强,没什么心思开玩笑,说,不破案,你辞得了吗?你放得下这个心,也开出租车去?陆行知说,一个月,有用的线索也差不多尽了,还破不了就是他赢了,我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