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君更用力地扯住我的头发,我向后仰倒,撞在身后的门上。痛意比撞击来得稍迟一些。我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有汗水从发际流下来。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羞耻感和悲哀渐渐化为痛苦,我瞪着亮君。
“因为你不听话。”
“你以为对我施暴,我就会听你的吗?你父亲也经常打你母亲吧?你母亲离家出走,你肯定很难过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做同样的事?这样做只会更加——”
“少啰唆!”他在我耳边怒吼,我的耳膜仿佛被金属片割裂了一般,“这跟我父母有什么关系?问题出在你身上!你知道自己怎么了吗?你这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人在遇上特别恐怖的事情时,大脑有时候会捏造出一个事实。你生病了!再这样下去,你会一辈子都走不出来的!”
他抓着我的头发,将我的脑袋在门上撞了好几次。我支撑不住,身子一点点往下滑。旁边传来一声尖叫,隔着亮君的肩膀,我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和一个年轻男孩站在他后面。
“喂,你在干什么!”
男孩质问亮君,但他仍旧抓着我的头发,无动于衷。男孩掏出手机,不知拨通了哪里的电话,好像是警察局。亮君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玻璃门前的我,好像有些害怕,“唰”地松开了攥着我头发的手。
过了一会儿,一辆巡逻车驶来,一位警官将亮君从我身边带走,另一位警官向男孩和女孩听取情况,扛着摄像机的人渐渐聚集起来。
“听说你揪着这位女士的头发,一边怒吼一边把她的脑袋往门上撞。是这样吗?”
面对警官的询问,亮君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你再这样什么都不说,就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等等,他是我的朋友。”我不由分说地介入其中。
“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前男友。我回家时,发现他在家门口等着。”
“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说,就从家里搬走了!正常人都会想谈一谈的吧!”
亮君大吼大叫起来,警官和气地劝他小声点。看来对方把我们的行为当成了情侣、夫妻间常有的拌嘴,对亮君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如果你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就好好商量;如果没得商量,就提交受害申报。不过那样的话,你们俩都得到局子里来。”
警官问我们打算怎么处理,我摇了摇头:
“……我们自己处理。”
“好的。但还是留下你们的姓名和住址,以防万一。”
他在活页夹里的文件上记下我和亮君的信息。
“那么今天的事,二位再好好沟通一下。不过,男方绝对不能动粗。一定要冷静下来,相互谦让,好好听对方说话。”
年纪大的警官说完,挥手示意架着摄像机的人们散去:“好了好了,惊扰大家了。”那对报警的年轻夫妻则嘟囔着“情侣吵架在自己家吵啊”,略微难堪地溜进公寓。
“……对不起。”
公寓大门前冷清下来,亮君垂着头向我道歉。
“真的是我不对,我绝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已经是第三次了。”
我的声音疲惫不堪。我现在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这次是认真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给你下跪,要我做什么都行。”
“其实不必这样的。从你的角度来看,我做了不好的事,坏到让你想打我一顿对吧?但我不想改。所以,我们没法继续下去了。”
“等一等。刚才的确是我太任性了,今后我会努力理解你的心情。你可以去那家咖啡厅,也可以见佐伯。”
看着亮君拼命挽回的样子,我的心却无可救药地冷下去。
“为什么一定要你批准呢?”
“什么?”
“我想做什么,不需要亮君的批准吧?”
“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亮君好像牙痒痒似的歪着嘴巴。我看着自己的脚下,在心里默默地在我们之间画了一条线。我很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越过这条线。
“嗯,我的所作所为肯定很奇怪吧,难怪你会以为我得了什么病。谢谢你为我担心。不过,今后希望你不要再管我了。”
那两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只有我和阿文知道。我也曾希望被其他人理解,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有许多事,就算当事人费尽心思和口舌解释,旁人还是无法理解。放下执念就能变得轻松的事,一定还有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