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耳朵和脖子之间有凉凉的风吹过。用不着准备晚饭,也不必非要在几点前回去。就算我一直待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火。一切寂寞又美好。
直到我觉得有人坐在自己身边,才将眼睁开一道缝。
瞥见那人是阿文,我的嘴张开便回不去了。
“嘴里会进虫子的。”
听他这样说,我慌忙把嘴闭上。
“你好……真巧啊。你到这儿来做什么呢?”
我强装镇定,实际却满身破绽。
“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呢。”
“嗯?”
“刚才我们在公寓里碰到了吧?”
刘海后面的那双眼睛斜斜地望着我。我意识到,自己露馅了。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我戴了帽子、太阳镜,还涂了口红。”
“你手腕的痣告诉我的。”
糟糕,我只想着遮住脸了。不过,也亏他认得出来。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确实想过:就像我只看脚踝就能认出阿文一样,如果他也能一下子认出我就好了,即使有一天,我变得像小手指甲盖一样大。
“真没想到昨天搬过来的是你,太意外了。”
“抱歉,我尽快搬走。”
快乐的时光只持续了一天。我耷拉着脑袋。
“没必要搬走吧。喜欢这里的话,住着就好了。”
“不会打扰到你吗?”
“你是打算来打扰我的吗?”
我急忙摇头。
“那不就得了。”他淡淡道。
我紧绷的肩膀顿时放松下来。
“我无论如何都想住在你的隔壁。”
“为什么?”
在你身边我才能安心、平静、满足——这些全都不假,我却没法将它们凑成完整的语言。这种说不清楚的感受让我牙痒痒。
“因为,我觉得我应该在这里。”
阿文眯起眼睛。
“你不开心?”
“没。”
“谢谢。”
“你不适合涂口红。”
我抬起手,粗暴地擦拭嘴唇。既然已经被阿文看穿,就不需要这东西了。嘴唇四周大概被我擦得红红的,但总比带着不适合我的妆强。我开心地喝着冰茶,望着浮在池塘里的天鹅船。
“怎么办呢,心情好成这样。”
这几天,我注意到了自己的变化。我一点也不迷茫,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甚至做得有点过头,连自己都有些困惑。
“感觉以前压抑着的东西,在一股一股地往外喷火。”
“我认识的你,从小就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呢。到我家的第二天,你已经把早饭吃得到处都是,脏盘子也不收就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了。”
我哈哈大笑。不知有多少年没这样笑出声过了。
“和阿文在一起,我就特别开心。不久之前还不是这样呢。”
“那是哪样?”
我想起和亮君一起生活时的情景,不再回答。我可以轻松地说出那时的自己压抑,同样的,我也曾享受过那一段生活。如果回答,我就应当把一切都放在天平两端去衡量,不然就有失公允。可若是这么做了,就不是在讨论爱情,而是在进行审判。
“欸,我们是偶然在这里碰面的吗?”
我心下一动,问出这个问题。阿文则对我反应迟钝的样子一脸嫌弃。
“明明是你跟踪别人,到头来竟然想不到自己会被别人跟踪,真有意思。”
“大家都是这样吧。”
“但更纱尤其大大咧咧,尤其迟钝。和我擦肩而过之后,你从阳台上看我的屋子了吧?我在下面看着,心想你好大的胆子。”
“你偷看我?”
“是你先偷看的。”
他说得没错。我耸耸肩。
“趁我不在家,就光明正大地偷看,仿佛要向全世界宣布‘他家就在这儿’。然后有点中暑,差点从楼上掉下来,赶紧把身子缩回去。接着到超市买吃的,买花。在公园吃三明治吃得那么香,活像在赞颂跟踪狂生活的美好。我真是佩服。”
“做自己想做的事时,心情就是会很好啊。”
说完,我便发现阿文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我,像是在说“这家伙还来劲了”。当然这只是我随意的联想,阿文是不会这么说话的。毕竟他对待跟踪狂都如此和善。
“昨天才搬过来,但完全不会迷路,这一点也很厉害。”
“那是因为之前曾经到你住的这条街上看过。我看了白天的‘calico’和附近的店家,觉得这里的环境很好,你很讲究生活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