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搅啦。哇，房间好漂亮啊！”
我们打扫了卫生，但屋子并未特意为此装饰。尽管如此，梨花还是新奇地绕着餐厅和后面的起居室走了一圈，一面兴奋地打转，一面开心地说：“地上什么都没有！”
“梨花家的地上放了什么呢？”亮君问。
“嗯，妈妈不爱打扫卫生。地上堆着衣服、卷发器、杂志什么的。桌上也堆得满当当的，做作业的时候，得把桌上的东西堆到一边才行。这里就很宽敞呀。”梨花指指只放了一个电视遥控器的桌子。
“梨花，你吃早饭了吗？肚子饿不饿？”
“不饿，早上吃了汉堡。”
梨花在沙发上坐下，掏出包里的东西——衣服、洗漱用具、游戏机。我在厨房为她准备喝的和吃的时，亮君走到我旁边。
“是个不怯场的孩子呢，应该容易带，太好了。”
“嗯，我还是第一次照顾小孩，刚才挺紧张的。”
“一会儿就适应了。不过你那个朋友，看男人的眼光好像不太好啊。”亮君低声说，“为了享受二人世界就把小孩送到这儿来了，男友竟然在车里戴着太阳镜跟我们打招呼。这算怎么回事嘛！虽说不是自己的小孩，也太不懂礼貌了吧。哎，懂礼貌的人也不会干出这种事来，居然在和老婆分居的时候交女朋友。多大的人了，还在改造的旅行车里挂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玩意。”
那男人确实也没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
“你最好别和那个女的走得太近。”
“她挺爽快的，是个好相处的人呢。”
午饭做了掺着鳕鱼子的粉色迷你饭团和中华冷面，面里简简单单地放了黄瓜、鸡丝和鸡蛋丝，上面摆了几片番茄。梨花却睁大了眼睛，说太好看了，还兴奋地问我粉色的饭团是怎么做的。
“你家里不吃这些吗？”亮君问。
“妈妈做饭太糟糕了。”她回答，“妈妈白天和晚上都要工作，忙得很。但她会帮我把头发梳得美美的，前段时间还给我涂了橘色的指甲油。我可喜欢妈妈啦。”
“给小学生涂指甲油？”亮君惊呆了，“那她不上班的时候，会带你出去玩吗？”
我给亮君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问个没完了。梨花摇头说妈妈不上班的时候都很累，接着低头吃面，似乎想避开这种尴尬。
“梨花，吃完饭我们去动物园吧？”
听了亮君的话，梨花立刻抬起头来。
“我最喜欢动物了！熊猫！”
“不知道那家动物园有没有熊猫哦。”
亮君查了市内动物园的情况，很遗憾没有熊猫。他告诉梨花后，梨花又说自己也喜欢火烈鸟和企鹅。
“谢谢叔叔！”
亮君瞪着眼睛惊呼道：
“不许叫叔叔！不叫我‘亮君’就不带你去了！”
“呃——对不起。亮君！亮君！亮君！”
“好——”亮君比了一个“OK”的手势。梨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冷面。
两人处得很融洽，我的心绪却不停地翻涌。
十五年前的那一天以后，我再也没去过动物园。
周末的动物园人山人海。梨花说自己喜欢火烈鸟和企鹅，真正到了动物园后，则表现得对所有动物都兴趣满满，每看一种都要花很多时间。
我的目光在园内缓缓游移。到处都是全家一起来的游客、欢声笑语的孩子们，潮湿闷热的空气中飘荡着动物的气味，头顶白晃晃的太阳晒得人晕眩，盛夏的天空一派湛蓝。
一切都和那天很像。最后一刻，阿文用力拽着我的手，即使他明知自己会被抓走，知道自己往后的人生会变得一塌糊涂。
那时，阿文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发呆容易被人群冲散哦。”亮君回头抓住我的手，“我好像带了两个小孩出来似的。”
他看看我，又看看整个身子趴在羊驼区围栏上的梨花。梨花指着剃了毛的羊驼，高声对我们说：“这哪儿是羊驼啊！”原来，动物园为了给羊驼祛暑，把它们的毛都剃了，只留下脑袋上毛茸茸的一团。
“嗯，的确不像羊驼呢。”
“看着好恶心呀，像其他行星上的生物。”
我不禁笑起来，亮君也笑了。这段时光比之前担心的要平静许多，尽管还有点犹疑，我还是慢慢让自己的心回到现实之中。
这里没有九岁的我，也没有十九岁的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