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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之月(43)

作者:凪良汐

“到了不能见面的份上,反而会更想见对方。真是不可思议。”

安西一面摆弄吸管一面嘟囔出这句话,令我浑身发凉。这一天,她说下班后想和我聊一聊,于是我们去了一家咖啡厅。

“现在我正和一个人交往。”

直到她说出这句话,我才明白刚刚她指的不是我。

“对方算是有妻子的人,但两人关系不好,正在分居。虽然不算是和别人抢丈夫,但从形式上看,这还是一段不伦之恋。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一直努力不让自己陷得太深。”

她的开场白很直接,我点头听着。

“但想到不能陷得太深的时候,往往已经陷得很深了吧?”

这简直像是为我设计好的答案。

“我想是这样的。”

安西见我认真地点头,似乎得到了鼓励,继续说下去。

她认为最好不要在一个拖家带口的人身上投入太多感情,而对方似乎也和她想的一样,尽可能地把持着自己。对男人来说,和单亲妈妈结婚时还必须慎重,要想清楚自己是否已经做好准备,去抚养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你们双方都有各自的考量。”

“嗯。所以反而更加你侬我侬了。”

“你侬我侬?”

“总之就是更起劲了。”

“什么更起劲了?”

我一再追问,安西很无奈。她说那就是一种情绪上的东西。

“家内小姐不会这么迟钝吧?”

“我不觉得自己迟钝啊。”

“我可是觉得了。你有在好好恋爱吗?”

“恋爱?”

“你和男朋友挺恩爱的吧?”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从山梨回来后,我和亮君的生活很安稳。但在死寂的水面之下,其实一直有暗流涌动,让人不得不屏气凝神,仿佛稍有不慎,便会掀起惊涛骇浪。

“幸福的人大多是迟钝的吧。”

安西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我喜欢她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她不把时间花在细枝末节上,只顾愉快地推开一扇扇门。

“话说,我想让梨花去你家里住两天,行吗?”

话题跳得太快,听得我很是纳闷。

“我想和男朋友去旅行嘛。”

哦,原来找我是为了这个,我心下了然。

“她八岁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来做了,应该不会让你太费心。”

安西双手合十,朝我拜了拜。

“我倒是不介意,但要问一下一起住的人的意见。”

当晚我和亮君商量这件事,没想到他一下子便答应下来。亮君虽然是个笑容可掬的销售员,私下却十分重视自己的隐私空间。和他住了这么久,他从来没带朋友回过家。在这一点上我和他是一致的,也因此一直觉得轻松。

“不就住两天吗?偶尔有一两次也没什么。”

“谢谢,那我就告诉安西了。”

“周末好像天气不错,我们找个小孩子喜欢去的地方吧。”

亮君心情大好地打开笔记本电脑。

周末,安西的男朋友开车把梨花送到我家。我和亮君一起到公寓楼下接应,看着安西和梨花下了车。

“早上好——初次见面,我是安西佳菜子。今天给二位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谢谢你们的帮助。”

“我是中濑。更纱总是受你照顾,我才应该说谢谢呢。”

“梨花过来,打个招呼。这是更纱和亮君哦。”

安西抓着梨花的肩膀,把她推到前面来。

“你们好,我是安西梨花。”

梨花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头发微微打卷,可能是睡觉时压到了。大大的眼睛像洋娃娃一样。她穿着绘有爱心图案的黑色T恤,下身是红格裙,凉鞋上带着闪闪发光的亮片。我弯下身和她对视,说了句“请多关照”。

“我给她带着游戏机呢,不用管她,她也能自己玩的。”接着,安西又小声在我耳边说,“你男朋友不错嘛,看起来本本分分的,适合当老公!”

“再见啦梨花,要乖乖的哦——”安西说完,坐进车里。车的后视镜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羽毛护身符和夏威夷风的装饰花等物品。驾驶座位上的男人隔着安西朝我轻轻颔首。那人一头金色短发,蓄着胡子,戴着太阳镜。

“那我就出发啦。回头给你带特产——”

安西朝我挥手,我也冲她挥手,车子消失在街角。“我们回家吧。”亮君轻松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