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马这才扭头看了看那幅画。陶罐、苹果。很粗糙的写生。这样的临别礼物有什么深意吗?这恐怕只有雄艳才知道。
“你太太,她不在吗?”岛田问。
“我以为,”漆马看着他,又想起几天前酒会上他的荒唐样子,“她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你家。”
“我不明白。”
“前天晚上,”漆马走到床边,拿起袜子,一边穿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从你那里回来后不久她就从旅馆搬出去了,我已经和她失去联系超过……”他看看手表,“三十六个小时。”
“怎么会这样,她没找过我。”岛田紧张起来,“你报警了吗?”
“她不是失踪。她只是不想被我找到。”
“应该报警!”岛田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你们的航班是夜里八点对不对?现在就去机场,如果飞机起飞前她还没出现,我们必须报警。”
“我们的事和你无关。”漆马站起来,直视他的双眼。他丝毫不掩饰这个对别人的妻子充满特殊兴趣的人的厌恶。岛田看懂了他的眼神,神情像被打了一耳光。
漆马已经走向门厅,打开房门,可岛田依然一动不动。
“是我劝雄艳尽快和你离开别府的,”他沮丧地说,“你可能还没有觉察到,可我在你眼睛里看到了……”
“看到什么?”漆马不耐烦地问。
“冰。”
漆马用力拉开房门,表示要送客。
“今晚你们必须走,这是最后的机会。”岛田显得很急躁,“我绝无恶意,我付出过惨痛的代价……”他有很多话要说,但却突然停下了,因为这时有人走到了门前。
鹈鹕站在门外,看着他们。岛田转过身,不自然地走到窗帘旁边,在沙发上坐下。
漆马跨到走廊上,伸手把房门虚掩住。
“我看见你太太了……”鹈鹕戒备着房间里的陌生人,压低声音说,“昨晚,你睡着之后,棉,他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去树林见他,就是警察发现野口尸体的那片树林。我去了,我看到了你太太。她站在一片结冰的池塘上。我试着喊她,可她跑开了。”
漆马眉头紧锁。他感到疑惑,这听起来太奇怪了,但他立刻振作起来:“回房间去。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出门。”
她冲他点了点头,朝自己的房间走了两步。她已经推开房门,又回头看他。他冲她点头,并试着微笑,然后目送她走入房间。房门咔一声关闭。他飞快朝走廊的两端看了看,没有警察。他回到客厅,发现岛田脸色惨白,神色十分慌张。
“就是她,对吗?”岛田问,“鹈鹕小姐?”
漆马没有回答。他迅速换好鞋子,绑紧鞋带,立即出门。
经过旅馆大堂时他扫了一眼酒吧,那些看上去疲惫却还假装饮酒作乐的警察,其中有几个可能是真喝醉了。他来到餐厅,直接走进厨房,然后从那里一个后门溜了出去。一到外面他就全力向山上跑。
天色已近傍晚,阴沉的天气使光线愈发昏暗。
他用尽全力奔跑,集中精神,摒弃着杂念,逃避岛田的话带来的混乱。必须尽快找到雄艳。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剜着他心里的血肉,如果她……不会的,肯定不会。
一踏上公路他就发现山下开来一辆黑色奔驰,在冲自己闪雾灯。很快,奔驰在他面前停下。岛田侧身打开车门喊道:“上车!”
漆马犹豫了几秒,跳上车。“往前两公里有个岔道,在路口放我下去。”他对岛田说。
岛田把车开得十分平稳,似乎在酝酿着某种情绪,但此时的漆马只希望他最好一句话也别说。他还在想那个问题,雄艳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片树林里?他想不出答案,也没有任何线索。不,他有,答案是:棉先生。
“知道我妻子的招魂游戏是在和谁说话吗?”岛田突然问他。
“抱歉,”漆马摸出一支烟,他没想到这种时候岛田竟然会提到自己的妻子,他不想听,一点也不想。“我不想知道。”他说。
岛田忽略他的反对,顾自说开了:“二十年前,在我不到三十岁的时候,有一次,我不顾妻子怀孕五个月,跟几个拍纪录片的同事前往北海道,我们想拍一些猕猴在温泉谷过冬的场景。一天夜里……”他看到漆马点燃了烟,立刻放下车窗,又继续说:“一天夜里,我们没有听从向导的忠告,收工收得太晚,结果遇到了狼群的袭击。慌乱中我和同伴走散,跌下了山崖,摔断一条腿。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我才被一对路过的夫妇发现,那个男人名叫藤林德藏,七十一岁,是个隐居在山上的富豪,他的妻子叫津田美也子,不到三十岁,他们看起来很恩爱,但感觉很怪。他们把我带到山上的木屋,让我在那里养伤。因为暴风雪吹断了电话线,我们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竟然被困在木屋整整一个月。我发现,我爱上了美也子……我总忍不住被这种女人吸引,忠贞于丈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