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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过愤怒的海(92)

作者:老晃

她的表情和杜丽一模一样,当然,也因为他对她们说了类似不伦不类的话,只会带来同一种回应。他问杜丽为什么不早点离开小河。杜丽问他,和你在一起吗?有什么区别?他无言以对。

临死之前的那几个小时,可能人类都会掌握一些超能力。他问杜丽,希不希望他取消结婚的计划,等她摆脱小河之后,他们可以重新厘清一些事情。问完这句之后,他们都默不作声。大概是几分钟后,泪水开始从她的眼睛里流淌出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必要。”她说,“你走吧。”

“我这就走。”

“以后别见面了。”

“好吧。”

杜丽陪他走到门口,停了下来。“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她对自己点了点头,“但我要是告诉你的话,你可能就不走了。”

“我保证不会。”

“你说话不算。”她说,“等着,在这里等。”她转身走到客厅,在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拿出本子和笔,她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句话,折了两下,走回来。

“这次不要食言。”她看着他,“我要你拿着这张纸,到回家的路走完一半,再打开看。好好想想。别打电话问我这件事。我想说的你都知道,没什么别的可说的。”

她把他送到楼下。在门洞里,他不自然地拍了拍她的左边上臂,她也拍了拍他,他们的动作像格斗比赛之前的仪式。他感到责任重大,也觉得虚张声势,就这么揣着那张纸,穿过马路,走到停车的地方。

他一直往家的方向开了很长时间,几乎快要看到小区大门才把车停在路边,看了她的便条。只用了一秒钟。

他没给她打电话,又读了一遍。

纸条上写着:除非你准备杀了他,否则永远别再见我。

他把纸条揉成团,塞进嘴里,吞下去。回到家,他喝了很多酒,昏睡过去,直到下半夜接到小河的电话。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旅馆深处传来。

凭经验,漆马知道,那是有人近距离开枪,击中了目标。肾上腺素正被心脏用力推向全身,伴随而来的是亢奋和一种恶心反胃的感觉。他拼命想挣脱手铐。

第二枪响了。

声音更大,来自旅馆大堂。

一个人影从大堂飞奔而来,三步就跳下台阶。是棉先生,他赤身裸体披着浴袍,右手拎着枪。冲上大街的刹那,他的目光和警车里的漆马对峙三秒,一切似乎在瞬间变成慢动作,接着骤然加速。无法挣脱手铐,漆马只能眼睁睁看他朝街尾跑去。

五分钟后,两个警察才从旅馆出来。他们相互搀扶,步履蹒跚,导致漆马一开始没搞清究竟是谁中了枪。受伤的是戴眼镜的丹下睦雄,子弹击中他的下腹,贯穿了身体。竹村一把他扶到警车边,他就立刻拉开车门,通过电台通报了这起枪击并呼叫救护车。没有受伤的竹村则瘫倒在地上,浑身颤抖。

在等待救护车的过程里,漆马听到了事发经过。两个警察丧失防备,是因为棉先生是在笑着给他们出示了持枪执照之后,突然间开枪的。开第二枪的是竹村,子弹没有击中目标,只打碎了酒吧的一扇玻璃门。那是他第一次在执勤时开枪。

当天下午,漆马在警局配合警察做详细笔录。他们专门找了个会说几句中文的女警,她显然没干过这种事,不但紧张得一塌糊涂,还向漆马透露了一些本不该透露的信息,比如,验尸报告表明,野口的死确实是个意外,他是在黎明前才被冻死的,死前没有搏斗痕迹。听到这里漆马很困惑,同时感到深深的忧虑,这个结果使棉先生枪击警察事件变得更为复杂,这表明,在他身上,很可能还背有其他更严重的罪行。

警方下达了对棉先生的通缉令,随后释放了漆马,但提醒他,最好不要擅自外出。漆马离开时发现,一大群记者围堵了警局大门,一位警官向媒体简短宣布,那名中枪受伤的警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其他无可奉告。

出租车拐进温泉大街。漆马看到,旅馆大门外停着一辆警车,上面坐着两个警察。在街角的咖啡馆门前,还有一辆坐着几个便衣的面包车。看来,警察随时准备对可能返回旅馆的棉先生实施抓捕,可是,在这样一条僻静小街上,他们也太显眼了。

漆马下床冲澡,动也不动站在水柱下十分钟,让滚烫的水冲刷身体。

他踏出淋浴间,擦干发红的肌肤,穿上衣服。他看了看手机,发现在睡觉这段时间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他回拨第一个,是家本地报社,立刻挂断。看来,那些记者已经设法查到了他的电话。他向下翻阅,希望有一个电话是雄艳打来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