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形海豹慢了一步,它愤怒扑向鲸鱼的尾鳍,想爬上去。尽管体型庞大,力大无穷,冲撞鲸鱼时会带来剧烈震颤,但这个大家伙想爬上滑溜溜的鲸背,还是十分困难。
“上不来……没事。”庄列松安抚浑身发抖的杨炼。
豹形海豹又转了好几圈,最后,它咆哮两声,开始疯狂攻击死去的鲸鱼。它张开大嘴,在鲸鱼腹部撕下一大块肉,一股黏稠带腐臭的血瞬间喷溅出来,全喷在它脸上。豹形海豹恼怒地转身,跑几下一头扎进水塘。不久,又在小海豹尸体附近钻出冰面,它冲向小海豹,撕咬,把它一口一口吃下肚。
杨炼瘫坐在鲸背上,望着这骇人的场面,不住颤抖。
接下来几分钟,鲸鱼腐烂的内脏不停从伤口涌出,流到冰面上缓缓摊开。浓烈的恶臭让人睁不开眼睛。海鸟回来了,它们兴奋不已,尖叫着在他们头顶上方盘旋。不久,先是一只试探地落下,站在血泊之中,抬头看他们。发现人类毫无反应,更多海鸟迅速落下,一分钟不到,它们已经像一群贪婪的秃鹫那样疯狂争抢啄食了。
两只海鸟在撕扯争抢一块腐肉,金黄色的鸟喙一片血污。杨炼突然一阵剧烈咳嗽,接着开始呻吟,眼睛暴凸,好像一场恶疾突然降临,液体和固体从嘴里喷出来。
冰面一片狼藉,海鸟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庄列松摘掉帽子用力挥舞,高声喊叫,想吓退鸟群。但完全徒劳。他不得不放弃,垂手站立。脸色苍白的杨炼转过身去,不敢目睹这一惨景。残暴的猎食者在狼吞虎咽,人类只能在一边旁观。鸟群的叫声震耳欲聋。
半个小时后,海鸟像是听到一声号令,突然集体腾空,朝西南方向飞去。庄列松站起来,盯着它们。他发现,在鸟群飞去的方向海面上出现一个小黑点。他一把抓住杨炼的肩膀,把他拎起来:“看!”
杨炼神经质地用手指抠着眼眶:“是个岛吗?”
不是海市蜃楼,肯定不是,那的的确确是一座岛。他们几乎要跳起来欢呼。不久,他们听到一种古怪的声音从岛的方向不断传来,一种隐约的嘈杂声,越来越响亮。一个小时后,当浮冰慢慢漂到距离岛几百米远的地方,他们终于看清,岛上黑压压的竟是海豹群,吼声是它们发出的。不远处,海鸟群和它们保持着距离,聚集在更高的地方。狂喜随即幻灭,因为,这只是一片小得可怜的海礁,涨潮时应该就会被海水吞没。
“怪不得会遇到豹形海豹,”庄列松低沉地说,“我们一定是无意间闯入了它的猎场。”
杨炼痴痴地盯着那片海礁:“我都忘了踩在地上是什么感觉了。”
“不行。”庄列松摇头,豹形海豹正虎视眈眈盯着这边,“我们一下水它就会冲过来,掀翻救生筏,把我们撕碎,现在我只希望,”他贪婪地盯着小岛,像是想努力呼吸到一点陆地的气息,“岛上的这群海豹能引开那个魔鬼……”
“它肯定会走,岛才是它的领地,对吧?”
夕阳散尽余温的时候,他们渐渐漂离小岛。
“如果,”杨炼说,“我们是第一个发现这个岛的人,按国际惯例,我们有权为它命名,对吧?”
“你想叫它什么?”
“庄列松岛。”
可能因为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名字,他露出滑稽的表情。
“再见啊,庄列松岛。”
豹形海豹没有再来骚扰他们,趁着夜色,它悄然离去,一定是返回小岛附近的海域,继续去捕杀它爱吃的小海豹去了。理论上,它不会轻易放弃那片领地,不过还是小心为妙。庄列松和杨炼又继续在鲸背上一直待到天黑,直到小岛完全看不到踪影才离开鲸鱼。一回到帐篷他们就沉沉睡去,根本没注意到半夜又刮起强风。
强劲的南风呼啸不止,直到早上才停。风把冰面上的积雪都吹跑了。
起床之后,庄列松立刻杀死两只海鸟。
经历了之前恶心的一幕,杨炼现在对处理鸟内脏这项差事望而生畏,庄列松让他去外面弄雪回来。杨炼拎起水桶,朝浮冰的北部走去。那里有一大片冰脊,狂风虽然把冰面刮净,但要是运气好,应该还能在那里的冰缝里找到一些积雪。他小心绕过一个个坑洼地带,格外小心地越过狭小的冰窟,淌过融水汇成的小溪。在经过又一个融水塘时,有个黑影在水下一闪而过,他恍惚了一下,不确定自己是否看见了什么。
他抬起头,海面十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