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杨炼独自站在鲸背上,绝望地看着茫茫冰坂。
一个小时后,他听到帐篷里传来鼾声。他跳下鲸背,钻进帐篷。庄列松把酒精炉烧到最大,帐篷下面的冰都开始融化了。现在,酒精是救命的东西,绝不能用来取暖。他没叫醒庄列松,擅自熄灭了酒精灯。
午夜时分,他被惊醒。
“你想冻死我吗!”庄列松在大吼。
杨炼才刚睡着才几分钟,神智还很模糊:“什么?”
“酒精炉,谁让你关的!”
“得省着用啊。”杨炼低声说,“还有食物,也应该定量。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别自己吓唬自己啦。”
“船长不会故意不来接我们,对不对?他一定遇到了麻烦。”
“海上没有风浪,天上没有暴雪,”庄列松划燃火柴,“他是故意的,他在捉弄我,他想报复我。”
杨炼吹灭他手中的火柴,说:“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你最好连烟也别抽了,火柴省下来。”
黑暗中,他能感觉到庄列松在逼近,下意识地向后缩起身体。突然,他们听到巨大而恐怖的声响。起初,他们不明白那是什么,最后才意识到那是海冰移动的声音。冰块之间刮擦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像海怪在咆哮。
火柴再次照亮黑暗,庄列松看着杨炼,点燃了酒精炉。他没有说话,钻回了睡袋。
次日清晨,他们醒来后走出帐篷,四处观察,结果发现一些古怪的迹象:帐篷西边半公里处原本有一道高大的冰脊,可现在看上去十分遥远。
庄列松很困惑:“我怎么觉得我们离那一大片冰坂越来越远了?”杨炼爬上鲸背,向四周眺望,然后说:“不是它离开了我们,是我们正在离开它……冰裂开了,我们脱离了冰坂。”他的声音几乎要哭了,“我们现在在一个孤岛上。”
离开冰坂后,红丸号迎面遇上了维京女王号。它的目标并不是红丸号,而是那片冰坂。如果他们当晚到达冰坂的边缘,天一亮就会看到搁浅的鲸鱼,渡边彻决定拖延时间。他告诉维京女王号的船长,自己有位船员受伤,急需救助。维京女王号上配备有医生,很快,医生就乘小艇来到红丸号。
医生诊断,小山秀太右腿骨折,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回到甲板上去。他为小山固定好伤腿,嘱咐他务必静养,返回陆地前避免一切剧烈运动。渡边彻问医生,维京女王号为什么要往北走。医生说,几年前他们曾经解救过一只成年母灰鲸,在它身上安装了定位装置,最近他们发现,那头鲸一直在同一个区域徘徊,怀疑它可能遇到了麻烦。渡边彻暗自庆幸,要不是他再次让船员拆掉捕鲸炮,医生很可能会发现问题。庄列松杀死的那只幼鲸,极有可能就是他所说的那头母鲸的幼崽。
这时,维京女王号突然接到返航命令,医生临走前请求渡边彻,如果发现灰鲸的踪迹,尽快和维京女王号取得联系。
第二天清晨,红丸号悄悄前往出事浮冰所在海域,却被浓重的海雾拦住去路。浓雾之中,大片浮冰不断阻挠他们,尽管渡边彻下令不顾一切继续前进,但最终他们还是不得不暂时退出浮冰的包围。卫星电话一直打不通。
第三天中午,浮冰终于裂开一条水道,渡边彻决定不顾红丸号的安危,全速前往当天的出事海域。可是,当他们终于到达那片区域,却找不到庄列松、杨炼和搁浅的鲸鱼的踪迹。他判断,一定是浮冰发生了断裂,载着那两个人的浮冰很可能移动,偏离了原来的位置。现在,只能追踪洋流,希望可以尽快找到浮冰,救援失踪的中国人。但他心里清楚,仅凭红丸号一己之力,希望十分渺茫。
他在犹豫,要不要向维京女王号发出求救信号,请他们协助搜救。时间紧迫,拖得越久,找到中国人的概率就越低。几分钟后,他做出了艰难的选择。
维京女王号立刻返回,参与到救援行动中。
反捕鲸船上的人都对红丸号所做的事感到不解和愤怒,但眼下,救援必须放在第一位。可是,无论维京女王号还是红丸号上的人,无论他们具有多么丰富的北极航海经验,也无法想到,那块载着庄列松、杨炼和鲸鱼的断裂浮冰,并没有顺着洋流的方向漂浮,而是朝着几乎相反的方向漂去。
11
爸,你是零七年开海捕鱼前两周死的,没错吧?
我在那年完成了三百七十平方公里的填海造地,我在拉直的海岸线上点缀上海景房。“上帝填海,我们造陆。”我让售楼处把广告牌升到楼顶,让每个人都看见。我们的镇变成一个区,少了一些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