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甩开他的手,逼近他:“你再说一遍。”
“对不起……”
“他是个通缉犯。”
“对不起。”岛津试着把他拉到一边,“我的任务不是缉拿凶手,我是专门处理公关危机的。”
“你什么意思?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警方从来没有正式通缉李苗苗,我很抱歉……”
老金狠狠给了他一拳。远处,人群突然传来一片惊呼,扮演歹徒的三个警察试图开车冲击警视厅,车胎被击中,汽车撞在大门前的隔离墩上,早已待命的特警迅速包围并制服了三个“歹徒”。
岛津捂着脸说:“我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岛津请老金喝酒,他把这当成正式道歉。
老金咬开二锅头:“尝尝中国酒。”岛津用舌尖舔一下红肿的牙龈,点点头。老金一口闷了自己的酒:“岛津,我要向你请教一件事。”
“请讲。”
“我想杀死李苗苗。”
岛津并不吃惊,这种情况不罕见,这种反应,几乎是最正常的。他看着老金,用充满信心的语气说:“警视厅有协作部门会把资料传到中国,金先生,请你放心,中国警方一定会很快抓住他。”
“很快?”老金摇摇头,“不,你不懂。”
岛津沉吟一下:“也不是完全不懂。可是,杀了他并不能救回你的女儿,你因为杀他而堕落,你也会受到惩罚。”
“我觉得我在乎这个?”
“你……还可以跟妻子再生育一个孩子。”
老金瞪他一眼。接着,他试着放松下来:“你是北海道人,我能听出你的口音。”
岛津点点头:“我的父亲,还有我的爷爷,他们也都是渔民。”他抢过酒瓶,给老金倒酒:“你可能不相信,我也有个女儿,今年才十岁。”
老金把酒干了:“正是最黏人的时候。”
“一点也不黏我,好像更喜欢她妈妈。”岛津苦笑。老金又要倒酒,岛津握住酒瓶说:“有件事我不懂,为什么你们中国人喜欢把孩子送到国外去……他们还那么小。”
老金愣了一下:“你不懂。”
“为了更好的教育?可是,孩子应该在家人身边长大,那不是更重要吗?”
“我说了,你不懂。”老金夺过酒瓶。
“我确实不懂,但无论如何……请不要做出杀人这种愚蠢的事。”
老金盯住他的双眼:“你就告诉我一件事,是不是他干的,李苗苗干的。”
“他是嫌疑人,唯一的嫌疑人。”岛津停了一下,又说,“但是,只要他再踏上日本,没人能阻止他被审判……日本仍然有死刑。”
“帮我搞张李苗苗的照片。”老金低沉地说,“这是你欠我的。”
岛津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别这么想,也别这么干。”
刚醒来那一下,老金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活埋了。他搞不清自己是在哪儿。浑身发烫。这是七天来他第一次睡着,睡得很沉,可时间并不长,可能半小时,最多一个小时。四周漆黑一片,他动弹不得,胳膊被身体压住,呼吸困难。他费了很大劲才抽出手,摸到打火机。火石擦亮的刹那,他想起来了:这是那家酒店的壁橱。
几个小时前他和岛津都醉了,两人跑到街边呕吐。吐完,他让岛津带自己去金厉娜被杀的那家酒店,岛津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居然真带他去了。下车时他已经不省人事,却仍紧紧抓住老金的手不放,激动地说:“杀了人,你就不是你了……记住我说的,你不是你,你就没有了。”
老金把他塞回车里,拍拍车顶,让司机把车开走。他抬起头,看了看酒店的霓虹招牌,踉踉跄跄走进去。一路摸索,他找到门口封着警戒线的405房间。一个女服务员跑来问他有什么需要,老金没理她,直接扑上去撕开封条。门上着锁,他用脚踹,用肩膀撞。女服务员吓跑了。不久,她带来酒店的夜班经理。经理让她打开隔壁房间,把这个醉汉扔进去,等警察来处置。
老金在地板上趴着。他不懂这里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古怪,像刑房,床和沙发,都像是刑具,没有一丝温暖。后来他终于发现了壁橱,就开始往里爬。
他拿头撞墙,也许是想穿墙而过。在模模糊糊的意识里他告诉自己,这堵墙的后头,就是女儿被杀的地方。也许是酒,也许是因为做出了杀人的决定,他终于能踏踏实实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