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浮现出莫迪小姐在各种清教的地狱中永受煎熬的情景,让我对教义的信心大打折扣。不错,莫迪小姐说话尖酸刻薄,而且也不像斯蒂芬妮小姐那样挨家挨户去做善事。不过稍有头脑的人都不会相信斯蒂芬妮小姐,但杰姆和我却对莫迪小姐非常信任。她从来不告我们的状,从来不和我们玩猫捉老鼠的把戏,她对我们的私事也丝毫不感兴趣。她是我们的朋友。这么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怎么会永受地狱之苦呢?真是不可思议。
“莫迪小姐,这不合理。你是我认识的最好的人。”
莫迪小姐笑了。“谢谢你。实际上,行洗脚礼的浸信会基督徒认为女人本身就是罪恶。你知道吗?他们是按字面意义理解《怪经》的。”
“这就是阿瑟先生待在房里的原因吗?为了远离女人?”
“我不知道。”
“我真不明白。如果阿瑟先生那么渴望上天堂,他至少应该到前廊上来。阿蒂克斯说,上帝爱世人,就像人爱自己……”
莫迪小姐停止了摇晃,她的声音变得生硬了。“你太小,还不能理解这些事。”她说,“有时候,某个人手中的《圣经》,比别人——比如说你父亲——手中的威士忌酒瓶还要恶劣。”
我惊呆了。“阿蒂克斯从不喝威士忌酒。”我说,“他一辈子也没喝过一滴——噢,不对,他喝过。他说他尝过一次,但是不喜欢。”
莫迪小姐哈哈大笑。“我不是在说你爸爸。”她说,“我的意思是,即使阿蒂克斯喝得烂醉,他也不会像某些人最清醒时那样狠毒。就是有那么一些人,他们——他们太担心来世了,以至于都没学会怎样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你往街那边看一下,就知道它的后果了。”
“你觉得他们说的那些关于怪——阿瑟先生的事,都是真的吗?”
“什么事?”
我告诉了她。
“这里面四分之三是黑人说的,四分之一是斯蒂芬妮的谣言。”莫迪小姐严厉地说,“斯蒂芬妮还曾经对我说过一次,说她半夜醒来看见他在窗户上看她。我说,斯蒂芬妮,你怎么办呢?是不是在床上挪一挪给他让个地儿?这一下子就让她闭嘴了。”
我相信会的。莫迪小姐的声音就足以让任何人闭嘴了。
“孩子,不是这样的,”她说,“那是座令人伤心的房子。我还记得阿瑟少年时的样子。不管人们说他做了什么,他对我说话总是很礼貌,总是那么彬彬有礼。”
“你认为他疯了吗?”
莫迪小姐摇着头。“如果当时没有,现在也差不多了。人家经历的事我们永远搞不清。谁知道关着的门里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样的秘密……”
“阿蒂克斯对我和杰姆在外边什么样,在家里也什么样。”我说,觉得有责任为自己的家长辩护。
“好孩子,我刚才是在分析这件事,不是在说你爸爸,不过我现在要说:阿蒂克斯在家里和在街上是一样的。你想带些磅糕回去吗?”
我当然想了。
第二天早晨我一觉醒来,发现杰姆和迪儿正在后院热烈地讨论着什么。我刚走过去,他们就像往常一样叫我走开。
“就不。这院子我也有份。杰姆?芬奇,我和你一样有权在这里玩。”
迪儿和杰姆迅速凑在一起嘀咕了一会儿。“你要是想留下,就得按我们说的去做。”迪儿警告说。
“啊——呀,”我说,“是谁忽然这么高贵起来啦?”
“你要是不答应按我们说的做,我们就什么也不告诉你。”迪儿接着说。
“你搞得好像昨夜长高了十英寸似的!好吧,什么事?”
杰姆平静地说:“我们要给怪人拉德利送封信。”
“怎么送?”我极力克制着内心升起的恐惧。莫迪小姐那样说当然没事了——她年纪大了,又是舒服地待在自家前廊上,可我们就不同了。杰姆要把信穿在鱼竿上,然后把它捅进百叶窗里去。如果有人经过,迪儿就摇铃报警。
迪儿抬起右手。他手里拿的是我妈妈的银餐铃。
“我要绕到房子侧面去。”杰姆说,“我们昨天已经从街对面侦察过,那里有个窗叶松了。也许我至少可以把它杵在窗台上。”
“杰姆……”
“你现在加入了,就不能退出,你只能跟着我们,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