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碰到了碎石子,急速地滑过路面,撞到了马路牙子,把我像个软木塞一样弹到了地面上。我躺在水泥地上,又眩晕,又恶心。我使劲摇着脑袋想让它停下来,用力掴着耳朵想让它静下来。这时我听见了杰姆的声音:“斯库特,快离开那儿,快!”
我抬起头,眼前正对着拉德利家的前门台阶。我僵住了。
“快,斯库特,别在那儿躺着!”杰姆尖声喊道,“快起来,你行吗?”
我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想活动开手脚。
“拿上轮胎!”杰姆吼道,“把它带上!你还有点神志吗?”
等我能辨清方向时,我便用颤抖的膝盖支撑着身体,尽快向他们跑去。
“你为什么不带上它?”杰姆训斥道。
“你为什么不去拿?”我尖叫起来。
杰姆沉默了。
“去呀,它就在门里不远。哼!你还碰过一次那房子呢,记得吗?”
杰姆凶狠地瞪着我,他没法抵赖,只好沿着人行道跑下去,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随后冲进去取了轮胎。
“瞧见了吧?!”杰姆得意地皱着眉头说,“一点事没有。我发誓,斯库特,你有时候表现得太像个女孩子了,真丢人。”
其实还有些他不知道的情况,但我决定不告诉他。
卡波妮出现在门口叫道:“喝柠檬水啦!你们赶快回来,别等着太阳把你们烤焦了!”每天上午的喝柠檬水,是夏日的传统节目。卡波妮在廊上摆了一个水罐和三只玻璃杯,此后就去忙她的事了。在杰姆那里失宠并没有让我特别担心,柠檬水会让他高兴起来的。
杰姆灌下了满满两杯柠檬水,拍起了胸脯来。“我知道该演什么了,”他宣布说,“一个全新的,完全不同的。”
“是什么?”迪儿问。
“怪人拉德利。”
杰姆的脑袋瓜有时就像透明的一般:他想出这么个主意,就是要让我明白,他不论怎样都不害怕拉德利们,他要用这种大无畏的英雄主义来对照我的胆小懦弱。
“怪人拉德利?怎么演?”迪儿问。
杰姆说:“斯库特,你可以演拉德利太太……”
“我要是想演我自己会说,我不认为……”
“怎么啦?”迪儿说,“还在害怕?”
“我们晚上睡着时他会出来……”我说。
杰姆嘘了一声。“斯库特,他怎么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再说,我想他已经不在了。他好几年前就死了,被他们塞在烟囱里了。”
迪儿说:“杰姆,如果斯库特害怕,就你我来演好了,她可以看着。”
我相当确定怪人拉德利就在那房子里,可是我没法证明,而且觉得最好还是闭嘴不谈,省得又被责怪相信“热气”——我在白天对那个现象有免疫力。
杰姆给我们分配了角色:我演拉德利太太,我要做的就是走出来打扫前廊。迪儿演老拉德利:他在人行道上来回踱步,杰姆和他打招呼时就咳嗽一声。杰姆自然是演怪人拉德利了:他蹲在台阶下,一会儿尖叫,一会儿长嚎。
随着夏天一天天过去,我们的节目也在进展。我们打磨它,完善它,加进对话和情节,直到最后搞出了一台小话剧,我们依然在每天修改它。
迪儿是个反角中的反角:他可以扮演任何分配给他的角色,如果演恶戏时需要一定身高,他还可以显得高一些。他最差的表演也一样好看。他演得最差的是哥特小说。我很不情愿地演着剧本里的各种女角色。我从不认为它像人猿泰山那么有趣。尽管杰姆保证说,怪人拉德利已经死了,而且白天有他和卡波妮陪着,晚上有阿蒂克斯在家,我不会有事的,可是那个夏天我表演的时候还是带着隐隐的担忧。
杰姆天生是个英雄。
那是个比较悲哀的短剧,编进了一些流言蜚语和街坊间的传奇:拉德利太太曾经很漂亮,嫁给拉德利先生后就变了,并且失去了她所有的钱财。她还失去了牙齿、头发、右手的食指(这是迪儿想出来的。怪人有天晚上找不到猫和松鼠吃,就把它咬掉了。);她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客厅里哭泣,与此同时,怪人则在一边慢吞吞地连削带砍着房子里的所有家具。
我们三个都扮演闯祸的少年;接着我又演了法官;迪儿负责把杰姆押下去塞进台阶下面,还假装用扫把戳他。杰姆根据需要再上场时就变成了警长,指挥着镇上的人们,接着又扮演斯蒂芬妮小姐,因为她对拉德利家的事比梅科姆任何人都有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