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德利家地盘的边上,有两棵大橡树;它们的根伸到了人行道底下,让路面鼓了起来。其中一棵树干上有个什么物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一些锡纸从树节洞里露了出来,正好就到我眼睛的高度,它们在下午的阳光里对我闪烁着。我踮起脚尖,又匆忙看了看四周,然后把手伸进洞里,掏出了两片没有外包装的口香糖。
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尽快把它塞进嘴里,可是我想起了我当时所在的位置。我跑回家去,在前廊上仔细研究我的战利品。这口香糖看起来很新鲜。我闻了闻,觉得它闻起来也不坏。我舔了舔,随后又等了一会儿。等发现自己没死,我便把它塞进了嘴里:是里格利牌的强力薄荷口香糖。
杰姆回到家,问我从哪儿搞到这么一块好东西。我告诉他是捡来的。
“斯库特,不要吃捡的东西。”
“这不是在地上捡的,是在树上。”
杰姆咆哮起来。
“是真的。”我说,“它就放在那边的那棵树上,就是我们放学经过的那棵。”
“快吐出来!”
我吐了出来。反正,它味道也已经淡了。“我嚼了一下午也没死,甚至都没生病。”
杰姆跺着脚。“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连那棵树都不该碰。你要是碰了会死的!”
“你还碰过那房子一次呢!” “那不一样!你去用漱口水——现在就去,你听见了吗?”
“就不,那会把我嘴里的味道漱掉的。”
“你不去,我就到卡波妮那儿去告你!”
为了避免和卡波妮纠缠,我只好按杰姆说的做了。不知为什么,我的第一学年大大改善了我俩的关系:卡波妮的专制、偏心,以及干预我私事的习惯慢慢转变了,变成了轻微的抱怨和唠叨。在我这方面,有时候我是费了很大劲,才克制着不去惹她。
夏天就要到了;杰姆和我迫切地等待着。夏天是我们最好的季节:它意味着可以搬张凉床睡在有纱窗围着的后廊上,或者去试着睡在树屋上;夏天意味着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它是干燥的风景里上千种的色彩;可是最最重要的,夏天意味着迪儿的到来。
学期的最后一天,学校早早把我们放了,杰姆和我一起走回家去。“估计迪儿这家伙明天会到。”我说。
“可能得后天,”杰姆说,“密西西比放假晚一天。”
等我们走到拉德利家的橡树附近时,我又第一百次地举起手来,指着那个我发现了口香糖的树节洞,想让杰姆相信我就是在那儿找到的,结果,我却发现自己正指着另一片锡纸。
“我看见了!斯库特,我看见了……”
杰姆看了看前后左右,然后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闪亮的小包裹放进了口袋里。我们跑回家,在前廊上验看这个用包口香糖的锡纸片拼捏起来的小盒子。它里面是个装结婚戒指的小盒,紫天鹅绒面子,带着一只小扣环。杰姆轻轻摁开了那小小的扣环。里面是两枚擦得发亮的分币,一个摞在另一个上面。杰姆仔细地看了看它们。
“是印第安大头,”他说,“一九零六年的,斯库特,另一个是一九零零年的。这些都很古老。”
“一九零零年,”我重复道,“哎呀……”“先别说话,我在想。”
“杰姆,你说这是不是谁藏东西的地方?”
“不会,除了我们没有谁从那儿经过,除非是大人的……”
“大人不会有这样藏东西的地方。杰姆,你说我们应该留着吗?”
“斯库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该把它还给谁呢?我确实知道没有人从那儿经过——塞西尔是走后街,绕着镇子回家。”
塞西尔?雅各布斯住在我们这条街的最北端,就在邮局的旁边,他上学时每天走整整一英里路,就是为了绕开拉德利家和杜博斯太太家。杜博斯太太住在北边,和我们家隔着两户;邻居们一致认为她是这一带最恶毒的老太太。如果没有阿蒂克斯在身边,杰姆从来不经过她家门前。
“杰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谁发现谁留着,除非有人来认领。偶尔掐一朵茶花,夏天去莫迪小姐的奶牛那儿挤一注热牛奶喝,或者自己动手去摘谁家的葡萄吃,这都是我们传统风俗的一部分,可是钱却是另一回事。
“这样吧,”杰姆说,“我们把它们一直保留到开学,然后再去挨个儿问一问,看是不是他们的。也许,这是哪个坐校车的孩子的——他今天光想着放假,把它们给忘了。这肯定是某个人的,我知道。你看它们被打磨得多好。它们是被珍藏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