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和我逛了几个摊子。我们每人买了一袋泰勒法官太太自制的蛋白软糖。我想去玩衔苹果的游戏,可塞西尔说那不卫生。他妈妈说,那么多人把头浸在同一只盆里,会得传染病。“现在镇上没有传染病啊。”我反驳说。可塞西尔说,他妈妈说了,啃别人啃过的苹果不卫生。我后来就此事问了亚历山德拉姑姑,她说持这种观点的一般都是社会上想往上爬的人。
我们正打算买一块太妃糖时,梅里韦瑟太太的传令兵们出现了,叫我们赶紧回后台去,准备演出。人们正在拥进礼堂;梅科姆高中的乐队已经在台下集合好了;舞台上的地灯也亮了,红丝绒幕布被后面急促的跑动弄得卷曲翻腾着。
在后台,我和塞西尔发现通道上挤满了人:大人们有的戴着自制的三角帽,有的戴着南联盟军帽,有的戴着美西战争帽,还有的戴着一次世界大战的头盔。孩子们扮成各种农产品,聚集在一个小窗前。
“谁把我的戏装压扁了。”我沮丧地哭喊了一声。梅里韦瑟太太飞跑过来,把那些铁丝网重新调整好形状,把我塞了进去。
“斯库特,你在里面还好吗?”塞西尔问,“你听起来好远啊,好像在山坡的另一边。”
“你听起来也不近。”我说。
乐队奏起了国歌,我们听见观众站起来了。之后低音鼓敲响了。梅里韦瑟太太站在乐队旁边她的讲坛后面,对梅科姆县说了一句拉丁语祝词。“它的意思是,”梅里韦瑟太太说,为那些愚钝的人翻译着,“穿越艰难直达星空。”随即她又毫无必要地加上了一句:“一出庆典剧。”
“估计她不解释,大家都不知道。”塞西尔悄声说,马上被人嘘了一声。
“全镇人都知道那句话。”我低声说。
“可是还有乡下人呢。”塞西尔说。
“你们后面的安静。”有人命令说,我们便不作声了。
梅里韦瑟太太每讲一句话,低音鼓就要咚咚敲几声。她用忧伤的调子吟诵着,梅科姆县如何比本州的历史更悠久,它原是密西西比和亚拉巴马准州的一部分,第一个踏上这片原始森林的白种人,是遗嘱查验官出了五服的一位曾叔祖,他后来就杳无音信了。此后到来的是英勇无畏的梅科姆上校,本县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安德鲁?杰克逊派遣他来掌管本地,可是他的自信心用错了地方,方向感也很差,结果给所有随他一起奔赴克里克战争的人带来了灾难。梅科姆上校下决心要在当地推行民主,可是他发起的第一场战役也成了他的最后一场。他通过一个友好的印第安传令员接到的上级命令,是向南部进发。梅科姆上校通过观察树干上的苔藓,确定了哪儿是南方之后,便不顾下级的拼死进谏,满怀壮志地出发了。他准备去击溃敌人,却把队伍带进了西北方的原始森林中,困在里面出不来,最后被开发内陆的定居者们搭救了。
梅里韦瑟太太用了三十分钟来描述梅科姆上校的丰功伟绩。我发现如果弯下膝盖,可以把它们塞在我的戏装下面,这样我就差不多能坐下了。我坐下来,听着梅里韦瑟太太的嗡嗡声和低音鼓的咚咚声,很快就睡着了。
后来听他们说,梅里韦瑟太太使尽浑身解数,要把最后一幕弄得特别辉煌。她看见“松树”们和“奶油豆”们一被提示就上场了,便胸有成竹地低声叫道:“猪——肉。”她等了几秒钟,然后喊道:“猪——肉?”还是没动静,她便大喝一声:“猪肉!”
我肯定是在睡梦中听到了她的喊声,或者是乐队演奏《南方》时把我吵醒了,反正等我选择上场时,梅里韦瑟太太正举着州旗,耀武扬威地登上了舞台。说“选择”可不对,我想我其实是要去追赶其他同伴。
他们后来告诉我说,泰勒法官跑到大礼堂后面,在那里使劲拍打膝盖,笑得喘不过气来。泰勒太太只好给他送了杯水和药丸过去。
梅里韦瑟太太好像成功了,大家都在欢呼,可是她在后台逮住我,说我毁了她的庆典。她把我说得很难过,但杰姆来接我时却满怀同情。他说从他坐的地方,看不清我的戏装。我搞不明白,他是怎么透过戏装知道我心情不好的呢?不过他说我演得不错,只是上场晚了点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杰姆现在几乎变得和阿蒂克斯一样好了,总能在情况不妙的时候让你依然感觉不错。我说“几乎”,是因为杰姆还不能说服我去穿过人群,于是他便默默地陪我待在后台,等着观众们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