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便跑出了商店街,利根条件反射般地回头看,不见警察的身影,反而是人行道上来往的行人对他投以奇怪的目光。
利根若无其事地别过脸,尽量不让看到他的人留下印象。
突然好想吐,感觉才刚吃下肚的便当还没消化就要逆流了。利根背靠着旁边的大楼,仰起头。时间接近正午,低垂厚重的灰云透出淡淡的光。望着这片光景,呕吐之意渐渐消退。
利根自然而然骂了声“可恶”。
走在人行道上的行人有普通的生活,普通的目的,所以可以毫无戒心,悠然走在路上。
相较之下,自己又如何?痛恨仇人,怨自己为人处世不够圆滑,还在躲警察。在监狱里过了八年,来到外面还要受到这种待遇。五代说得对,认真老实的自己真的好吃亏。
算了。
利根短短吁了一口气,说服自己。这些类似恐怖分子的行为也只要忍耐三天。三天一过,利根就能回去过平稳的日子了。
问题是,会是什么样的平稳。
在实行计划前,利根必须准备捆绑工具,也必须策划好逮到目标后要带去哪里。
假设届时警方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在栉谷家和公司附近只怕马上就会被发现。之所以想到潜伏在仙台站周边,原因之一也是想熟悉一下这一带。大都市里的“暗处”要多少有多少。正因为地处人口稠密之处,反而不引人注目。这样的悖论也成立。
这并不是利根自己想出来的,是他在监狱学校学到的。讲师里有个制作、贩卖盗版光盘的,据他说,要藏危险的东西,市区比郊外来得安全。因为越是大都市,人们对他人就越漠不关心,信息不易外泄,要撤回也很容易。有道理,越是郊外,移动方式就越有限,像利根这样没有车的人,在市区住要方便得多。
但利根很快就后悔了。
仙台站前的变化实在太快了,让他难以熟悉掌握。不,不只是仙台站前。市内的每个地方都已变了样,与八年前截然不同。
原因不用说,自然是地震与其后的重建事业。那不是因建筑老朽与新建案缓缓进行所造成的变迁,而是形同一天之内发生的破坏与建设。利根入狱之前对仙台市内的记忆完全派不上用场,简直就像来到一片陌生的土地。他原以为很快就能掌握车站前的地理概况,结果错得离谱。
他边走边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做时,背后忽然有人叫他。
“先生,请问一下。”
利根顿时屏住呼吸。一回头,是个骑在自行车上的巡警。
“你刚刚是不是去过杂货店?”
她果然报警了吗?一定是店员将利根的身形相貌告诉了警方。
“没有啊,不是我。”
“不好意思,我想占用一点时间和您谈谈。”
明明不可能谈谈就算了。
利根出其不意将巡警推倒。
巡警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下连人带车一起倒下。
自行车压在背上,无法立刻起身。
利根一转身,拔腿就跑。
“站住!”
巡警大叫,但谁理他啊!
这时候可不能逃到大马路上。利根沿来时的路折返,朝半路看到的岔路狂奔。那个巡警在这一带巡逻,肯定熟悉地形,但照理说,小路总比大马路难找。
前提是没误闯死巷。要是被逼进死胡同就插翅难飞了。
酒行旁边是一条勉强容一人通过的小路。利根刚刚经过的时候,瞥见尽头是另一侧的街景,所以起码路是通的。
一进小路,立刻有异味扑鼻而来。不知是不是醉汉或者游民在这里便溺,还是猫或老鼠死了,烂在这里。但总不能因为恶臭就停下脚步,利根往小路里钻。
“别跑!”
听来是刚才那个巡警在叫,但声音的来处有些距离。看来果然是花了一点时间才爬起来。
又不是通缉犯,只是盘问而已,就算逃走也不至于呼叫支援——利根是看准了这一点才逃的。
他穿过小路,果然来到另一条马路。这是一条窄窄的单行道。利根顾不得看左右来车便穿过马路,又钻进另一条窄巷。在途中左转,又在十字路口右转。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跑向哪里,但追兵一定也一样吧。
在感觉长达数分钟、数十分钟的逃跑后,利根放慢了脚步。他警觉地观察四周的状况,感觉不到追兵靠近的动静。
总算甩掉了吗?
耳中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利根匀了匀呼吸,往车站的方向走。待在这里,难保不会再碰见那个巡警,及早离开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