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不吭声。
“是啊,或许这样更好。”木野表示赞同。说完继续抚摩猫。猫从喉咙里发出很响的咕噜声。它以前从没这样过。
“也许我没有资格跟你说这样的话,”这个已是他前妻的女人道,“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尽快把这一切都忘掉,重新再找一个。”
“看情况吧。”木野应道。
“肯定会有其他女人跟你更加合得来,只要去找找看,我想不难找到的。我不能成为这样的女人,反而伤害了你,实在对不起。不过话说回来,你我之间一开始就像扣子扣错了洞眼似的。你应该像普通人一样活得更幸福。”
扣子扣错了洞眼——木野暗自琢磨着。
木野的视线投向她身上穿的簇新的藏青色连衣裙。两人面对面坐着,因此看不到她背后是拉链还是扣子,但木野还是情不自禁展开了想像,拉链褪下或者扣子解开后,她背脊上能看到什么?这具胴体已经不属于他了,他不能看它,也不能触摸它,只能开动想像了。眼睛闭起,就看到无数被烟头烫伤的暗褐色疤痕,像一堆活的虫子似的,在她光滑雪白的背脊上蠕蠕蠢蠢,各行其是地朝四面八方爬动。他几次忍不住左右轻轻晃动着脑袋,想把那不祥的幻象拂去。妻子似乎误解了他这个动作的含义。
她将手温柔地扣在木野的手上。“对不起,”她说,“真的很对不起!”
秋天到了,先是猫不见了,然后出现了蛇的身影。
意识到猫不见了,木野费了些日子。之所以会这样,因为那只雌猫——它没有名字——只有在它想来的时候才来店里,有时候会隔上一段时间都不露面。猫是崇尚自由的生物。而且那只猫似乎在别处也能得到猫食。故而即使一星期或十天看不到它,木野也不会往心里去。可是,当它连着两星期不露身影时,木野开始有点不安了。莫非遭遇了交通事故?当超过三个星期不再照面时,木野凭直觉终于知道它不会再回来了。
木野蛮中意那只猫,猫似乎也对木野毫无戒意。他给猫食物,提供它睡觉的地方,尽量不去打搅它。猫的回报是向他表示善意,或者说不表现出敌意。猫似乎还扮演了木野酒吧的幸运符的角色。只要猫安静地卧在酒吧的角落里,就不会有什么坏事情发生——木野有这种感觉。
跟猫消失前后呼应的,是在家周围发现了蛇。
最初看到的是条浅褐色的蛇。很长。在前院洒下树荫的柳树下,扭动着身子缓缓行进。木野抱着一只装有食品的纸袋,正在用钥匙开门,它闯入了视野。在东京市中心看到蛇是很罕见的。他有点吃惊,不过也没怎么在意,隔壁的根津美术馆有个大庭园,生长着不少原始树木,树林里有蛇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可是两天后的上午,他打开门想去取报纸,几乎在同一个地方又看见了另一条蛇。这条蛇身体呈青色,比上次那条小得多,身体感觉好像黏糊糊的。蛇看到了木野立刻停止蠕动,略微仰起头来,朝木野的脸孔窥察(或者说看上去像是在窥察)。木野犹豫起来,不知道究竟如何是好,此时蛇慢慢地垂下头,然后迅速消失在了背阴之处。
木野不由得感到一阵恐惧,因为那条蛇好像认识他。
几乎在同样地方又发现了第三条蛇,是在那之后三天。也是在前院的柳树下。这次的蛇比前两条要短很多,身体透着黑色。木野搞不清蛇的种类,但是这条蛇给他的印象,是他看到的三条中最危险的蛇。看上去好像是毒蛇,不过也不敢确定。他看见蛇只是很短的一瞬,那蛇觉察到木野到来,立即蹿腾着溜进了杂草丛。一星期内竟遇见三条蛇,随便怎么说都过于频繁了。最近大概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木野给在伊豆的姨妈打电话,简单报告了自己的近况,随后试着问姨妈青山的家周围以前有没有看到过蛇。
“蛇?”姨妈吃惊地提高了声音,“是地上爬的蛇?”
木野告诉她在屋子前面接连看到蛇的事情。
“我在那儿住了好长时间,要说起来好像没见到过蛇哇。”姨妈说。
“这么说,一个礼拜之中在家周围发现三条蛇,不能算是正常啰?”
“嗯,是啊,我觉得不正常。会不会是大地震什么的前兆啊?因为动物能提前感觉到某种异常,就会做出一些不同往常的举动来。”
“假使真是那样的话,或许应该备上些应急食品才好哪。”木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