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谷惠理佳一个人沉思了一会儿。这期间,我一个人吃着送上来的匹萨。
“那个,谷村君,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说道。立刻又想到,哎呀,要坏事。别人动不动就会对我提出有重要的事情商量,也是我最常遇到的麻烦之一。而且,栗谷惠理佳将要跟我商量的事,对我而言是最不愉快的一类“事情”,我已经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我心里很矛盾的。”她说道。
“我想谷村君也看得出来,木樽已经是二浪了,可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好好复习考试,补习学校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所以我估计明年高考他也没什么戏。其实如果降低一点标准的话,也可以上个大学的,但不知为什么,他就认定早稻田了。固执地认为自己只有考早稻田大学这一条路。我觉得他这么一根筋没有任何意义,可是无论我说什么,无论父母和老师说什么,他根本不入耳。既然如此,就应该全身心投入报考早稻田的准备啊,可他又不认真复习。”
“他为什么不爱学习呢?”
“他那个人吧,固执地认为大学考试全凭的是运气。他说,复习考试纯粹是浪费时间,消耗人生。他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我实在搞不懂。”
这也算是一种见地吧,我心里想,当然没有说出来。
栗谷惠理佳叹了口气之后,说道:“他上小学的时候,学习特别好。成绩在班里是拔尖的。可是一上中学就开始下滑,成绩眼看着走下坡。他很有天赋,脑子特别好使,无奈性格上不能够刻苦学习。他对于学校的环境觉得不习惯,总是做些标新立异的事。和我正相反。我脑子没有他那么好使,不过很用功。”
我虽然不是那么用功,但是大学还是比较顺利地考上了。也许只是运气好罢了。
“我很喜欢木樽,他具有很多好的品格。不过,我很难追随他那些走极端的想法。说关西话的事也是这样。东京土生土长的人,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劲学关西话?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起初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其实不是,他是认真的。”
“大概他是想要成为一个与以往的自己不同的人吧。”我说道。
因为他和我在这一点上有着共性。
“所以,他只说关西话?”
“的确是很奇葩的想法。”
栗谷惠理佳拿起匹萨,揪下大张纪念邮票大小的一片,若有所思地咀嚼,咽下去之后说道:“谷村君,我有个问题,没有其他人可以问,想问问你,可以吧?”
“没问题啊。”我说道。自然也无法回答别的。
“一般来说,要是达到了非常亲密的程度的话,男孩子会想要女孩子吧?”
“一般来说应该是这样的。”
“接吻之后,应该想要进一步亲热的吧?”
“那是当然。”我说道。
“可是,木樽不是这样的。我们两个人无论在一起待多长时间,他也不进一步要求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花了些时间斟酌词语,之后对她说道:“这些纯粹是个人的行为,所以每个人追求女性的方式差异很大。木樽肯定很喜欢你,他一直把你当做是特别亲近的自然而然的存在,所以,就不会像一般人那样顺顺当当地走下一步了吧。”
“你真这么想的?”
我摇摇头:“我不能够说得那么肯定。因为我没有那样的经验。我只是说有这样的可能性。”
“有时候我觉得他对我是不是感觉不到性的欲望。”
“性的欲望肯定是有的。大概只是羞于承认罢了。”
“我们已经二十岁了。还有什么可害羞的呢?”
“每个人的成长进度是不一样的,你俩说不定稍稍有些没对应上。”
栗谷惠理佳思考起我说的话来。她思考什么事的时候,一向都相当严肃认真。
“木樽可能是在认真地追求着什么吧。”我继续说下去,“他采用与一般人不一样的自己独有的方式,在他自己的时间之中,非常纯粹而执着地追求着。只不过自己在追求着什么,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做不到八面玲珑地去处理生活中遇到的各种事情。倘若连自己都不清楚在追求什么东西的话,追求便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作业。”
栗谷惠理佳抬起头,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她的黑眼珠里反射出的蜡烛的火苗,闪烁着鲜艳夺目的光芒。我不得不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