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复杂。”
“什么情况?”
“从头说明起来,要很长时间。”我说,我没有说明。如果可能,我不想把免色参与其中的事告诉她。
“那里是不应该那样开挖的。”真理惠唐突地来了一句。
“为什么那么认为?”
她做出仿佛耸耸肩的动作。“那个场所保持原样不动就好了。大家都那么做。”
“大家都那么做?”
“很长时间里那里一直就那样不动。”
或许果如这位少女所说,我想。或许不该动手捅那个场所。或许以前大家 都是那么做的。可是事到现在再说那个也晚了。石堆已经被挪开,洞已经被打开,骑士团长已经被放开。
“拿开盖在洞口的盖子的没准是你吧?”我问真理惠,“看完洞又盖回盖子,镇石也按原样压在上面——不是那样的?”
真理惠扬起脸直直地看我,似乎说你怎么知道的。
“盖子上石头的排列方式多少有所不同。视觉性记忆力我一向出类拔萃,一点点差异也一目了然。”
“嗬!”她似乎由衷佩服。
“可打开盖子洞里也是空的,除了黑暗和潮湿的空气什么也没有。是吧?”
“竖着一架梯子。”
“下到洞里了?”
真理惠断然摇头,仿佛说何至于做那种事。
“那么,”我说,“今晚这个时刻你是有什么事才来这里的吧?还是纯属社交性访问?”
“社交性访问?”
“偶尔来到这附近,顺便进来寒暄什么的?”
她就此想了想,而后轻轻摇头:“也不是社交性访问 。”
“那么是哪一种类访问呢?”我说,“当然你来我家玩,作为我也是高兴的。不过,要是事后给你姑母和父亲知道了,说不定会招致微妙的误解。”
“什么误解?”
“世上有所有种类的误解。”我说,“远远超出我们想像的那样的误解也是有的。弄不好,不再允许以你为模特画画都有可能。作为我,那可是非常伤脑筋的。对你也怕是伤脑筋的吧?”
“姑母不会知道。”真理惠斩钉截铁,“晚饭后我回自己房间,姑母再不到我房间来——这么商定好了的。所以偷偷从窗口钻出去,谁都不会知道,一次都没暴露。”
“以前就常在夜间山里走来走去?”
真理惠点头。
“一个人在夜晚的山里不害怕?”
“此外有更害怕的事。”
“举例说?”
真理惠仅仅做了个微微耸肩动作,没有应答。
我问道:“姑母倒也罢了,父亲怎么办?”
“还没回家。”
“星期日也?”
真理惠不回答。看样子想尽量不谈及父亲。
她说:“反正老师不用担心,谁也不知道我一个人外出。就算知道了,也决不提老师名字。”
“那好,不再担心。”我说,“可是,今晚为什么特意到我家来呢?”
“跟老师有事。”
“什么事?”
秋川真理惠拿起茶杯,静静喝了口热绿茶。而后以锐利的目光四下扫了一圈,仿佛确认此外有没有人在听。不用说,周围除了我们别无他人——如果骑士团长不回来在哪里侧耳倾听的话。我也环视四周,但没见到骑士团长的形影。话虽这么说,倘骑士团长不形体化 ,谁的眼睛都看不见他。
“今天中午来这里的老师的那位朋友,”她说,“一头漂亮白发 的人,什么名字来着?有点儿稀罕的名字……”
“免色。”
“对,免色。”
“他不是我的朋友,只是前不久结识的人。”
“是也好不是也好。”
“那、免色先生怎么了?”
她眯细眼睛看我。而后多少压低嗓音说:“那个人大概心里藏着什么,我想。”
“比如藏着什么?”
“具体什么不知道。但免色今天下午只是偶尔路过这点,我想可能不是真的,觉得是有明确的什么才来这里的。”
“那个什么 ,比如是什么呢?”我对她眼力的敏锐多少有些惧怯。
她仍目不转睛看着我:“具体的不知道。老师也不知道?”
“不知道,没那个感觉。”我说谎道。但愿别被秋川真理惠一眼看穿才好。我向来不擅长说谎。说谎即形露于色。可是我不能在这里挑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