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的铃声居然能从杂木林地下清晰地传来这房子里的我的耳畔,我再次感叹。说不定摇法有什么秘诀。
“别人家的东西不能那么随便动的!”秋川笙子提醒侄女。
“没关系的,”我说,“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但真理惠似乎马上对铃失去了兴趣。她把铃放回板架,在房间正中的木凳上弓身坐下,从那里眺望窗外风景。
“如果可以的话,差不多得开始工作了。”我说。
“那么,那时间里我一个人在这里看书。”秋川笙子漾出优雅的笑容。随即从黑手袋里取出包有书店书皮的足够厚的小开本书。我把她留在那里走进画室,关上隔开客厅的门扇。于是,房间里只有我和秋川真理惠两人。
我让真理惠在准备好的有靠背的餐厅椅子上坐下。我坐在平日坐的木凳上。两人之间有两米左右距离。
“在那里坐一会儿可好?以你喜欢的姿势就可以的。只要不改变太大,适当动动也没关系。没必要一动不动。”
“画画时间里说话也不要紧?”秋川真理惠试探道。
“当然不要紧。”我说,“说好了!”
“上次画我的画太好了!”
“用粉笔画在黑板上的?”
“擦掉了,遗憾!”
我笑道:“不可能总留在黑板上的嘛!不过若你喜欢那样的画,任凭多少都画给你。简单得很!”
她没有应声。
我手拿粗铅笔,像用格尺那样测量秋川真理惠面部各个要素。画素描和速写不同,需要花时间更为精确和务实地把握模特的长相,无论在结果上成为怎样的画。
“我想老师有绘画才能那样的东西。”持续沉默了一会儿后,真理惠想起似的说。
“谢谢!”我直率地致谢。“给你这么说,一下子来了勇气。”
“老师也需要勇气?”
“当然。勇气对谁都需要。”
我把大型素描簿拿在手上打开。
“今天这就画你的素描。本来我喜欢马上面对画布使用颜料,但这次切切实实画素描,以便一点一点、一步一步理解你这个人。”
“理解我?”
“画人物,其实就是理解和解释对方。不是用语言,而是用线条、形状和颜色。”
“如果我能理解我就好了,我想。”真理惠说。
“我也那样想。”我赞同,“如果我也能理解我就好了。可那并非易事,所以画成画。”
我用铅笔迅速勾勒她的脸和上半身。如何将她所具有的纵深移植到平面上来,这是关键之点。如何将其中的微妙动态移植到静态之中,这也是关键之点。素描决定其大纲。
“嗳,我的胸很小吧?”
“像是吧。”我说。
“小得像发坏了的面包。”
我笑道:“才刚上初中吧?往后肯定日新月异变大的,完全不必担心。”
“小得乳罩完全多此一举。班上其他女孩都说戴乳罩了。”
的确,她的毛衣全然看不出乳房的蛛丝马迹。“如果实在介意的话,塞进什么东西戴上不也可以的?”我说。
“希望那么做?”
“我怎么都无所谓。毕竟不是为画你的胸部才画的。你喜欢就好。”
“可男人是喜欢胸部大的女人的吧?”
“也不尽然。”我说,“我的妹妹和你同岁的时候,胸也很小。但妹妹好像不怎么把这个放在心上。”
“也可能放在心上而不说出口来。”
“那或许是那样的。”我说。不过我想小路大概对这事几乎不以为意。因为她此外有必须放在心上的事。
“你妹妹后来胸可变大了?”
我拿铅笔的手忙着不停地动,没有特别回答她的提问。秋川真理惠看了一会儿我手的动作。
“她后来胸可变大了?”真理惠又问了一次。
“没有变大。”我只好回答,“上初中那年妹妹死了,才十二岁。”
秋川真理惠往下一阵子什么也没说。
“我的姑母,不认为她相当漂亮?”真理惠说。话题马上换了。
“啊,非常漂亮。”
“老师是独身吧?”
“啊,几乎是 。”我答道。那封信寄到律师事务所,恐怕就完全是。
“想和她约会?”
“噢,能约会想必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