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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千仓站坐出租车,到达海边的疗养院是十点半。和昨天周日一样平稳祥和冬季的一天。温暖的阳光,照着庭院上枯萎的草坪。一匹没见过的三色毛猫在那里晒太阳,花时间仔细的舔着屁股和尾巴。田村护士和撒村护士在玄关迎接他。两人各自低声的安慰着天吾。天吾道谢。
父亲的遗体安置在在疗养所不起眼的一角,不起眼的小房间里。天吾护士在前面将天吾带到那里。父亲仰卧在移动床上,覆盖着白色的布。没有窗户的正方形房间,白色墙壁因天花板的荧光灯而显得愈发的白。有一个齐腰高的橱柜,上面放着的玻璃花瓶里有三只白色的菊花。花恐怕是早晨移栽过来的吧。墙上挂着圆形的时钟。虽然是落满灰尘的老钟,指示的时间是正确的。也许是发誓要发挥自己的作用。除此之外没有家具也没有装饰。众多老去的死者们都同样通过了这朴素的房间吧。无声的进入,无声的离开。这房间虽然是实务性的,严肃的空气中却郑重的传递着重要的事项。
父亲的脸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变化,即使如此之近的面对面,也几乎没有死去的实感。脸色也不坏,大概是谁小心的给剃了胡须,下巴和人中很光滑。失去意识沉睡时,和死去之间,现在看来几乎毫无区别。除了不需要营养补给和排泄处理之外。大概这么放几天就会开始腐烂。然后生与死就会大大不同。可是在此之前遗体就会送交火化。
以前说过几次话的医生来了,首先说了吊唁的话,然后开始说明父亲死去的详细情况。虽然亲切的花时间解释,但是一句话总结就是【死因不清楚】。不管怎么检查,也没有发现恶化的地方。检查结果甚至反映父亲的身体十分健康。只是患有认知障碍。不知为什么一时陷入了昏睡(现在原因仍是不明),在意识没有恢复期间身体全身的机能一点点的,可是不间断的持续下降。虽然下降曲线有着特定的走向,但是再继续维持生命变得困难,父亲就这么无可避免的步入了死的领域。虽然简单说来是很容易理解的事,但是站在医生的专业角度还是有不少问题。因为死因无法确定。虽然和衰老死亡的定义接近,但是父亲不过才60过半。就衰老死亡的病因来说太过年轻。
“我作为主治医生来写您父亲的死亡证明书。”那个医生似乎有所顾虑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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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死因,想写成【长期昏睡引起的心不全】,可以吗?”
“但是实际上并不是【长期昏睡引起的心不全】,是这样的吗?”天吾问。
医生浮起多少有些为难的表情。“哎,心脏最后也没有发现问题。”
“可是其他的器官也没有发现问题之类的吧。”
“是这样的。”医生为难似的说道。
“可是文件必须写明确切的死因?”
“正是。”
“我虽然不明白专业的事,总之现在心脏是停止了吧?”
“当然。心脏停止了。”
“这也是一种不全的状态吧。”
医生就此考虑着。“如果说心脏活动着是正常的话,那确实是不全的状态。和您说的一样。”
“那么,就请您那么写吧。【长期昏睡引起的心不全】是吧。没有关系,我没有异议。”
医生像是送了一口气。他说三十分钟后准备好死亡诊断书。天吾道谢。医生离去。留下戴着眼镜的田村护士。
“要和父亲两人待在一块吗?”田村护士向天吾问道。这样的询问是既定程序,能听出姑且这么问一问的事务性。
“不,没有那个必要。谢谢。”天吾说。即使在这里和死去的父亲待着。也没有可以说的话。活着的时候就不怎么样。死了之后话题也不会突然产生。
“那么转移场所,说说今后的打算吧,没关系?”田村护士说。
天吾回答没关系。
田村护士离开前,向遗体轻轻合拢双手。天吾也这么做了。人对死者有着自然的敬意。对方在刚才,完成了死这项个人的伟业。然后两人离开没有窗户的小房间,到了食堂。食堂没有一个人。面对着庭院的大窗户照进明亮的阳光。天吾踏进阳光里,深吸了一口气。那里已经没有死者的气息。这是活着的人的世界。无论这里是多么不确实和不完全的代替品。
田村护士端着烘焙茶的茶碗出来。两人在桌子前坐下,一时间无声的喝着茶。
“今天晚上住哪里?”护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