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对方的谁说道。一个没有印象的女人的声音。不是深绘理。也不是年长的女朋友。
“喂喂。”天吾说。“我是川奈。”
“天吾君。”对方说,像是谈话进行的不错似的。可是对方是谁还不知道。
“请问是哪位呢?”
“安达久美。”对方说。
“啊啊,是你。”天吾说。住在能听见猫头鹰叫声的公寓里,年轻的护士安达。“怎么了?”
“你睡了?”
“唔”天吾说,“你呢?”
毫无意义的问题。睡着的人当然不可能打电话。怎么会说出这么傻气的话呢。一定是脑子里有冰冻莴笋的缘故。
“我在工作。”她说。然后轻轻咳了一下。“那个,川奈先生刚才去世了。”
“川奈先生去世了。”天吾糊里糊涂的重复着。好像是谁在宣告自己死了一样。
“天吾君的父亲刚才断气了。”安达久美重新说道。
天吾毫无理由的将话筒又右手换到左手。“断气了。”他再次重复道。
“我在午睡室准备打针,过了没一会呼叫铃响了。是天吾父亲病房的铃。父亲一直都没有意识,所以不可能自己按铃。虽然觉得很奇怪,还是立马去到病房里。但是到的时候呼吸已经停住了。心跳也停止了。叫醒值班的医生,做了应急处理,还是不行。”
“就是说是父亲按的铃?”
“大概。因为也没有别的按铃的人。”
“死因是?”天吾问。
“这样的事我不好说。但是看起来没有一丝痛苦的样子。表情也十分的安详。怎么说呢,像是秋末无风时一片树叶静静的落下,就是那样的感觉。也许这样说不对。”
“没有什么不对的。”天吾说。“我觉得这样很好。”
“天吾君今天,能到这边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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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能去的。”周一补习学校有讲课,不过父亲去世了的话,怎么都能想到办法。“坐最早的特急列车去。大概十点前能到。”
“这样就太好了。因为很很多实务性的事情需要处理。”
“实务。”天吾说,“具体说来准备什么比较好呢?”
“川奈先生的家人的话,只有天吾君一个人?”
“大概是这样的。”
“那么,总之带登记印章来。也许会需要的。然后有印鉴证明吗?”
“应该是有预备的。”
“那么以防万一也带来吧。其他我想就没有特别需要的了。好像父亲全都自己准备好了。”
“全部准备了?”
“唔。在还有意识的时候,丧葬费用啦,入殓穿的衣服啦,收容骨灰的地方全都自己悄悄仔细的指定过了。真是准备周到的人啊。非常实际。”
“就是那样的人。”天吾用手指按着太阳穴说道。
“我早上七点下班,回家睡觉。但是田村女士和大村女士从早晨开始工作,所以我想她们会给天吾君细细说明的。”
田村是戴眼镜的中年护士,大村是头发上插圆珠笔的护士。
“真是受了你不少照顾。”天吾说。
“不客气。”安达久美说。然后像是想起来似的,改变口吻补充道。“这种时刻请您节哀顺变。”
“谢谢。”天吾说。
睡不着的缘故,天吾煮开水,泡了咖啡喝。然后脑袋多少清醒了一些。感觉到肚子饿了,用冰箱里的番茄和芝士做了三明治吃。在黑暗中吃东西虽然有实感但是却几乎品尝不到味道。然后取出时刻表,查了去馆山的特急列车发车时间。两天前,周六的白天才从【猫的小镇】回来,现在又要返回那里。但是这次应该住一两天就行。
时钟指向4点。天吾到洗漱间洗脸,剃了胡须。用发梳拼命想要把七拱八翘的头发抚平,但是照例没能如愿。算了,中午之前应该能好的吧。
父亲断气的事,没有特别的震撼天吾的心灵。他只和失去意识的父亲度过了两周。他能看出父亲那时已将自己步向死亡的事当做了既成事实来接受。微妙的说,他在这么决定后,自己切换了开关进入了昏睡状态。为什么他会这么昏睡,医生们也找不出特定的原因。可是天吾是知道的。父亲已决意死去。或者是放弃了继续活下去的意愿。借用安达久美的表达就是作为【一枚树叶】,熄灭了意识的灯,关闭了所有感觉的门扉,静等季节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