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松说的话似乎结束了。天吾问道。“这件事和戎野先生说了么?”
“啊,一被解放,高烧退了的几天后我就到了戎野先生山上的家里。然后大概说了和今天一样的话。”
“先生说了什么?”
小松喝干最后一口威士忌,点了续杯。劝天吾也喝第二杯,天吾摇头。
“戎野先生让我把这番话重复了好几遍,这那的细细的问我。能回答的当然都回答了。只要他要求多少遍我都能回答。不管怎么说,和和尚头说完话后的四天里,我一直一个人被关在那间屋子里。没有说话的对象。只能打发时间。所以和尚头说的话在我的脑海里反复着,连细节都能正确的记清楚。简直是人肉录音机。”
“可是深绘理的父母双亡的事,只是他们那边的一面之词吧。是这样的么?”天吾问。
“是这样。那是他们的说辞。事实也无法确认。也没有讣闻。可是从和尚头的说话方式来看,我感觉不是在开玩笑。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教团里的人来说生与死是神圣的。我的话说完后,戎野先生一个人沉默的思考着。那个人又长又深的思考着。然后什么也没说,从座位上站起,到再回到房间为止过了很长时间。看起来先生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无可奈何,这么接受了两人的死。也许心里也早有预测和觉悟,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即使这样,得知现实里亲密的人的死,无疑会给心里造成巨大的伤痛。”
天吾不时想起那空旷质朴的房间,那深切冰冷的沉默,还有那窗外能听见的尖锐的鸟叫。“那么结果,我们后退着从地雷区撤退出来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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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杯威士忌酒吧送来。小松用酒湿润嘴唇。
“戎野先生说暂时还无法得出结论,需要考虑的时间。可是除了听从教团的家伙说的话之外,还有什么别的选项吗?当然我也立马开始行动。我在公司里想尽办法停止了《空气蛹》的印刷,事实上成了绝版。也不做文库化。不过迄今为止卖了相当的数量,公司也大赚了一笔。应该没有损失。当然公司里的事,都是由社长在会议上决定的。所以并不是那么简单。不过一旦有幕后写手的丑闻泄露的话,上层也会震动。最终还是听了我说的。接下来公司当然让我坐了冷板凳。不过那样我也习惯了。”
“他们说深绘理父母去世的事,戎野先生就那么接受了?”
“恐怕是的。”小松说,“不过作为现实接受,进入身体还需要一些时间吧。而且至少就我所看到的来说,教团是认真的。能看出他们是在某种程度上让步,认真的希望避免更多的冲突。所以才做了诱拐那样暴力的行为。是相当认真的希望传递信息。而且他们在教团里秘密焚烧了深田夫妻的遗体,如果那么想的话,不说不就完事了么。虽然现在立案很难,怎么说损毁遗体都是重罪。可是竟然能说出来。也就是暴露了自己的情况。在这种意义上,和尚头说的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真实的。细节不说,至少大概。”
天吾整理着小松说的话。“深绘理的父亲是【倾听者】。就是说起着预言家的作用。可是女儿深绘理写了《空气蛹》,然后成了最佳畅销书,声音就不再对他说话了,结果父亲自然的死去。”
“或者是自然的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小松说。
“可是对于教团来说,获得新的预言家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使命。声音不再对他们说话,共同体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础。所以没有再和我们纠缠的富余。简单说来事这样的吧。”
“恐怕是这样的。”
“《空气蛹》这个故事,对他们来说充满着重要意义的情报。因为印刷成铅字在世上流传,声音沉默了,水脉潜藏进了深深的地下。那么那个重要的情报,具体指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被监禁的最后四天,也一个人想过这个问题。”小松说。“《空气蛹》不是那么长的小说。那里描写的是小小人出没的世界。主人公是个十岁的少女,生活在孤立的公社里。小小人夜晚悄悄的制作起空气蛹。空气蛹中有少女的分身。那里产生了母体和子体的关系。那个世界里浮着两个月亮。大的月亮和小的月亮,恐怕是母体和子体的象征。小说中的主人公——原型大概就是深绘理自己吧——母体抗拒着那样的事,逃离了公社。只留下了子体。子体之后怎么样,小说没有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