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不等天黑战福下山,这个笑话轰动了全村的街头巷尾!供销社里的人们逼着小苏买糖,二来子不巧这时去供销社打酱油,立刻被一片“小苏,你大伯子来啦”的喊声臊了出来。等到天黑,战福回来的时候,刚到门口,就被二来子拦住了。
他们两人一起到战福的小屋里坐下。二来子问:“兄弟,你是要盖房子吗?”“是呀。”“盖房好哇。你这房子是该另盖了。当哥哥的能帮你点么?”“不用了哥呀。嫂子能同意吗?”“咳,不帮钱物也能帮把力呀。”“好哇哥,少不了去麻烦你。”
二来子站起身来要走,猛然又回过头来:“战福,有个话不好问你。你是看上了供销社的小苏了吗?”
战福默然不语,不过显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兄弟,不是当哥的给你泼凉水,你快死了这个心吧。人家是什么人,咱是什么人?给人家提鞋都嫌你手指头粗……”二来子絮叨了好一阵,看看兄弟没有悔悟的样子,叹着气走了。
第三天早上,战福推起小车要上山,刚出门就碰上了隔壁的大李子。大李子嬉皮笑脸地对战福说:“战福,你的福气到了!供销社的小苏叫你去呢!她在宿舍等你。”战福扔下小车愣住了。大李子又说:“哎,还不快去?北边第二排靠西第二个门!”
战福撒腿就跑,一气直跑到小苏门前,站在那里呆住了。他既不敢推开房门(小苏在他心目里虽不是高不可攀,也还有某种神圣的味道),也不敢走开一步。倒是凑巧,站了不到半个钟点门就开了。小苏好像要出门,一看见战福,就喝了一声:“进来!”
战福像一只狗一样进了门,门就“砰”一声关上了,好像还插死了。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脑子发木,扭头一看……
小苏龇牙咧嘴,脸色铁青,面上的肌肉狰狞地扭成可怕的一团,毛发倒竖,眉毛倒立着,好像一个鬼一样立在那里。
战福的心头不再幸福地发痒了。可是脑子还是木着。
小苏发出可怕的声音:“战福,我问你,你在外面胡说了一些什么?你胡呲乱冒!啊!你不要脸!你说什么!你妈个×的,你盖你的房,把我扯进去干吗?你说呀!”
苏小姐看战福呆着,拿着一根针,一下子在他脸上扎进多半截。
“战福,你哑巴了!喂!我告诉你(一针扎在胸膛上),不准你再去乱说,听见没有……”
小苏开始训诫战福,一边说一边用针在他身上乱刺。战福既不答辩,也不回避,连一点反应也没有,完全像一块木头。在我看来,苏小姐这时的行为比较冒险。
好了,过了两个钟点,苏小姐的训导结束了,战福脸上也有十来处冒出了血珠,身上更不用说,可是战福还是木着,也没有任何迹象证明他对苏小姐的训诫听进了一句。可是苏小姐已经疲倦,手也酸得厉害,于是开开门,把他推了出去。
后来,有人看见他默默地走过街头,又有人看见他在村外的河边上走,一边撕着衣服,一边狗一样嘶叫着。再以后,就没有任何人看见他了。只有河边找到过他的破衣服,还有就是石沟村多了一条没主的黑狗,全身斑秃,瘦得皮包骨头。每逢赶集,就站在战福站过的地方。没有人看见它吃过东西,也没有人看见它天黑后在哪里。它从来也不走进供销社的大门。过了几个月,人们发现它死在二来子的院子里。
据说二来子因此哭了一场,打了一次老婆,以后关于这条狗,关于这个人,似乎再没有什么可讲的了。
这是真的
七月的傍晚,柳枝从树梢静静地垂下来,风不动,叶不摇,连蝉儿也静下来,学校静得很,黑暗堆积在角落里,这是多么美妙的时刻。人们应该扔下日间所忙碌的一切,到柳树下坐一会儿,迎接宁静的夜晚,享受一下轻轻到来的清凉的夜晚气息。
可是宿舍里灯光如昼!空气更像煮白肉的汤锅!桌子上摆满了大盘小碗,令人作呕的地瓜烧酒在蒸腾!一个个额头上沁满了汗珠,好像蒸肥鸭蒸出的油。人们在殷勤劝酒,敬我们尊敬的文教助理员同志。不知谁的收音机在桌子上聒噪。
赵助理喝得大醉,油腻的味道随着酒嗝往上冒。一群可怜的民办教师们在隔壁就着少油缺盐的白菜下饭。
小孙夹一筷子凉拌白菜,肆无忌惮地骂起来:“狗操的赵大肚子!又来揩我们的油了!妈的!剩菜也不给我们端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