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生一阵惊喜:“你真有钱呀?”
“但有个条件。”
“啥条件?”
“想借我的钱,你先借给我钱。”
李延生吃了一惊:“啥意思?”
“我身上没钱,但我可以帮你赌去。”
郭宝臣虽然家里穷得叮当响,但酷爱赌博。可能是从上辈子总理大臣身上,遗传下来的毛病。扫大街的工资,扎脏纸的钱,起初他也想着补贴家用,几天之后,一大半被他送给了地下赌场,家里老婆孩子常饿肚子。延津县城他认识的人,被他借钱借遍了。奇怪的是,他从来不找吴大嘴借钱;大概是想留着喝酒的后路吧。郭宝臣给人借钱时爱说:
“放心,把钱借给我,两个小时就还你。”
渐渐人家熟悉了他的套路,便说:“既然两个小时你就有钱了,你等两个小时不就得了。”
李延生愣在那里:“我向你借钱,你倒给我借钱,接着赌去,说反了吧?”
“不反。我查了皇历,我属猪,这个月有财运,三十年不遇。正发愁没钱呢,你找我来了,这就叫缘分。你借钱给我,我赌赢了,除了还你本钱,再送你一百块如何,也不算借了。”
“那你要万一输了呢?”
“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你要没这气魄,我只能说,没钱。我没钱,你也借不了钱。”
李延生不知如何是好,但想起老董给郭宝臣算命,说他上辈子是个总理大臣,总理大臣自有总理大臣的福分,如果他财运到了,今天赌钱赌赢了呢?不借给郭宝臣钱,他也想不起其他能借给他钱的门路,便想跟郭宝臣赌上一把。于是从十字街头返回副食品门市部,打开门,从货架后边的墙缝里,掏出仅剩的十块两毛体己钱,把两毛放回去,拿着十块钱,又回到十字街头,把钱交给了郭宝臣。郭宝臣拿到钱,一脸严肃地说:
“明天早上八点,还在这十字街见面。”
扔下扎脏纸的竹扦,一溜烟跑了。
第二天八点,李延生到了十字街头,看郭宝臣在那里扫地;边扫地,边打着哈欠。李延生上去问:
“宝臣,昨天赢了输了?”
“输了。”
看李延生要急,郭宝臣忙跟着说:“虽然输了,但我找到能借给你钱的人了。”
“谁呀?”
“赢钱的老尚,昨天一人卷了八个人。”郭宝臣又说,“输了,还不忘帮朋友找钱,你说我够不够朋友?”
事到如今,李延生只好问:“老尚能借我多少?”
“他说,能借你一百。”郭宝臣又说,“可丑话说前头,三分利啊。”
事到如今,说别的也没用,李延生说:“那你跟他说一说,索性借我二百吧。”
离开郭宝臣,李延生对身体里的樱桃说:“樱桃,你果真害我不浅。”
第9章
樱桃(七)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延生跟胡小凤说,他明天要去洛阳酱菜厂订酱菜。胡小凤:
“明天去洛阳,咋今天才说?”
“今天上午我还不知道呢,本来明天是老孟去洛阳,就是在我们门市部卖烟酒的老孟,月月都是他去,他不是在洛阳酱菜厂有亲戚嘛,但他今天中午开始拉稀,那边又跟洛阳酱菜厂说好了,非让我替他走一趟。”
又说,“在一个门市部四五年了,我不好推托。”
又说,“我在门市部卖酱菜,订什么,我心里也清楚。”
胡小凤:“你要去洛阳,我跟你去。”
李延生吓了一跳,本来他要去武汉,假说去洛阳,如果胡小凤跟着去洛阳,不弄假成真了?但他知道,胡小凤是个倔脾气,她脑子里产生一个想法,会马上固定下来,你跟她对着干,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只能找个理由,让她自己否定自己的想法,事情才有可能掉转回来;于是做出高兴的样子说:
“好哇,路上我们也能有个伴。”
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上床,李延生说:
“临睡之前,我们规划规划去洛阳的事,我们明天一早上路,下午到了洛阳,我就直接去酱菜厂了,因为要跟他们对酱菜的订单,根据这个季节,他们都腌了些啥酱菜,我们门市部这个月啥酱菜没卖光,啥酱菜卖光了,啥酱菜好卖,啥酱菜不好卖,得一一核对清楚,再算算哪些货价格合适,哪些货价格不合适,哪些货能打折,哪些货不能打折,接着才能下订单,晚上在洛阳住一夜,后天一早就赶回来了;到了洛阳,你是跟我去酱菜厂,还是在洛阳市里逛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