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家:小安,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你。
安西满看着拥挤的人群,神情有些紧张。
老东家:上回日本人丢炸弹的时候,俺们救过你,这回你也救救俺吧。
安西满神经已经有些不正常,痴痴地看着老东家。老东家将怀里的孩子,交到安西满手上。
老东家:这孩子刚生下来,娘就死了。我能往前走,他没法往前走了。(又啰唆)儿子死了,就剩下这一条根了。(又啰唆)放别人那儿我不放心,放你这儿我放心,主是救人的,你有吃的,他就死不了。(又啰唆)不会赖住你,短则半年,长则一年,等我老汉有落脚处,就回来接他。(又啰唆)你在教堂,我也好找。(又说)你只要帮我这个忙,从今儿起,我就跟着你信教。
安西满痴痴地看着怀里的孩子,眼中流出了泪。
97. 逃荒路上 日
拥挤的人群外,安西满带着老东家,要把孩子交给托马斯·梅甘。托马斯·梅甘却没接这孩子。托马斯·梅甘指着疯狂抢粥的人群。
托马斯·梅甘:不敢开这个头。收一个孩子,就会有一千个人来送孩子。(用手比画)中国这么大,我这么小。(又安慰老东家)中国政府已经救灾了,你们马上就会得到救济。
98. 逃荒路上 日
李培基和马国琳乘坐一辆大卡车顺着灾民队伍去洛阳会见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卡车上拉着几个大箱子。大箱子上坐着几个扛枪的警察。
驾驶室里。
李培基:蒋鼎文去前线时我求蒋鼎文,蒋鼎文撤退了我还求蒋鼎文—谁是灾民,我才是灾民呢!
马国琳:我有个同学在军政部,据他说,豫北会战根本就没有打起来,咱们撤退是有意的,这叫啥事呢?
李培基:大灾之年,我们给蒋鼎文送这么大的礼,合适吗?
马国琳:蒋鼎文吃这一套—送三百万斤粮食的礼,能换回人质不说,说不定那三千万斤军粮,还能豁免呢,对河南人民,也是善莫大焉。(低声)我换金条的时候,索性换了六百万斤。
李培基一愣:胡闹!—事先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
马国琳:省政府开会你还没看出来吗?你就是把粮食全部归口发放,也没人说你好,反倒会惹出新的麻烦!
李培基:这个老方,一开会就放炮,不知是什么意思?
马国琳:他民政厅厅长当了多年,你来之前,行政院本来内定他当主席,后来委员长改了主意。
李培基:我可以马上向委员长辞职,让他来当嘛!让他去求蒋鼎文好了!
马国琳:教育厅老鲁,在舞阳开的还有烟厂哪!六百万斤换得也不多,接着再向中央要粮食,你就不到重庆走动了?
李培基望着窗外的灾民:这个官场我待不下去了,我应该解甲归田。洛阳离这儿还有多远?
马国琳意味深长地:如果我们解甲归田,说不定就真成灾民了。(看了看窗外)再有一百五十里就到了。
99. 洛阳城门 日
两个大字:洛阳。镜头拉开,是洛阳城门。
扶老携幼的灾民队伍终于来到洛阳,但他们吃惊地发现,洛阳城门及城墙沿线密密麻麻布满了宪兵。一只一九四二年的高音喇叭在城门上广播。
广播声格外庄严:现在广播第一战区政治部和洛阳市政府联合公告:为了抗战大业,为了军备防务,为了严防奸细和整顿市容,非洛阳市民一律不准入城。有擅自违反者将按国民政府战时城市管理条例第九条第三款之规定严惩不贷……
灾民想往城里涌,宪兵往外推搡。场面混乱。混乱的人头和尘土之中,就有老东家一家,栓柱,花枝和两个孩子。老东家怀里抱着孙子。各种各样拥挤中已经变形的灾民的脸。拥挤之中,他们还在大呼小叫和寻子觅爷。
“嘎嘎嘎”,一阵对天的机关枪声。灾民混乱地四处逃窜。
老东家没有跑,抓住一个守城的老警察不解地问:公家不是救灾了吗,怎么没见着一粒粮食?我老汉吃了几十天柴火,脸是麻的。
老警察:政府划定的灾区是豫北和豫南,你现在到了洛阳,就不算灾民了。
老东家:那我怎么才能成为灾民呢?
老警察:你是哪儿人呀?
老东家:延津。
老警察:延津倒属豫北,你再花俩月,回头走回老家。
地主婆闻听此言,精神一下崩溃了:这荒白逃了。
头一歪,嘴吐酸水,就被饿死了。
老东家倒没伤心:死吧,死了就不受了,早死早托生。(心酸地)再托生,可别托生在这个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