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基:经过省政府广泛急切地呼吁,中央政府已开始对河南救灾,从本月起,中央政府陆续从军粮储备中拨出八千万斤粮食给我们。
马国琳:这都是李主席念民众于水火,不怕丢官,冒死诤谏换来的—亲自赴重庆不说,还一连上了六道折子。河南人民世世代代,将铭记李主席的恩情。
李培基向马国琳摆摆手:还是研究赈粮的发放问题吧。
民政厅长方策是个大胖子,打量四周:开赈灾会议,粮政厅长、财政厅长都不在场,不妥吧?
马国琳:粮政厅老卢,财政厅老彭,到洛阳视察灾情去了,救灾刻不容缓,就不等了。
方策嘟囔:弄了半天,才八千万斤呀?去年鄂西受灾,政府拨给他们二万万斤。河南人就这么好欺负?八千万斤够干啥?河南有三千万人,每人才划二斤半,够吃三天!三天以后咋办?
李培基:给你八千万斤,就比要走八千万斤要好嘛。给过八千万,我们接着再要。八千万也能解燃眉之急,说不定就能少饿死几十万人。今天开会,主要是划分一下灾区。
方策不以为然:灾区还用划分?整个河南都是灾区。
马国琳:正因为僧多粥少,才不能撒胡椒面,才要突出重点。
建设厅厅长张广舆是一个麻秆一样的瘦子:我同意突出重点。但过去一遭灾,我们就把重点划在了乡村,忽略了城市,最后乱子恰恰出在城市。不是城市这块归我管,我才这么说,而是上回黄河发大水,市民砸了省政府,是有教训的。
教育厅厅长鲁荡平白了张广舆一眼:突出重点,也不能单一地以区域划分,也该照顾一下行业;不是我主管教育,我才这么说,而是教育救国,一直是委员长提倡的。如果我们只顾灾民,不考虑特殊群体,把老师和学生都饿死了,我们就没有未来。
警察署署长罗震:要说重点,我身为警察署署长,一定得替十几万担惊受怕的警察说几句话,因为他们一直在重点上忙活;哪里有乱子,哪里就有他们。我斗胆说一句,如果不是十几万警察忍饥挨饿还在维持社会治安,河南早已出了洪秀全和李自成,我们现在在哪儿待着还得两说。
李培基拍了一下桌子,震怒:政府不救灾,你们每天长吁短叹;现在要救灾了,你们倒在这里打起来了。早知这样,这八千万斤粮食我就不要了—现在打一个电报退回中央还来得及!
这时秘书长马国琳站起来打圆场:各部门都在强调各自的困难,说的也都有各自的道理。至于哪些人是灾民,哪些人不是灾民,我们可以再研究。我想强调的是,灾粮的发放,决不能各自为政,还是要在省政府的统一领导下进行。
众人面面相觑。民政厅厅长方策又放了一炮。
民政厅厅长方策:既然是这样,那还召集我们开会干啥?你们两个私下定了不就完了?
李培基又要发怒,这时一个秘书匆匆走进会议室,把一封电报交给李培基。李培基看完电报,狠狠瞪了众人一眼,接着把电报递给了马国琳。马国琳边接电报便急切地问。
马国琳:又出什么岔子了?中央又要收回成命吗?
李培基:看你们再吵!—中央倒没收回成命,蒋鼎文抄了我们的后路,我们不是欠他三千万斤军粮吗?他把粮政厅老卢、财政厅老彭,扣在了洛阳,让我们拿粮食去换人。你们口才好,谁去见蒋鼎文?
众人面面相觑。
96. 逃荒路上 日
逃荒路旁,搭起一个草棚子。草棚子前,支着一口大锅。灶下烈火熊熊。
安西满系着围裙,用一个大铲子,在搅和锅里的粥。
草棚子四周,挤满了逃荒的灾民。老东家一家、栓柱、花枝带着两个孩子,也拥挤其中。
托马斯·梅甘站在一张桌子上,正给灾民讲话。
托马斯·梅甘:大家不要挤,每人都有份。但是,野地里都是死人,埋一个死人,领一碗粥。不然,过了冬天,就会有瘟疫。
灾民顾不上听托马斯·梅甘讲话,都往前拥。托马斯·梅甘脚下的桌子,被挤得乱晃。托马斯·梅甘有些慌乱,又喊。
托马斯·梅甘:那你们把自己的亲人埋了好吗?
灾民仍往前挤,托马斯·梅甘的桌子被挤翻了。众人拥到大锅前抢粥。栓柱、花枝等人,也在跟人抢。
草棚子被“呼啦”挤塌了。托马斯·梅甘被挤到人群外。在大锅前熬粥的安西满也被挤到了棚子后边。
老东家没跟大家一块儿抢粥,而是把孙子抱在怀里,挤过人群,在棚子后边找到安西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