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灾民(原告):昨天夜里大家都抢这小庙睡,我年纪大了,没有抢上,全家就睡在这屋檐下。谁知半夜睡着了,这个王八蛋把俺家七块红薯给偷吃了!
被五花大绑的灾民(被告,细嗓子):我偷吃红薯?我还说你偷吃俺家的蒸馍哩。你说我偷吃你家的红薯,你隔着肚子叫叫,看它能答应吗?
老年灾民:就是你偷吃的!
被五花大绑的灾民:就不是我!
老马气得用瓦块拍了一下桌子:不是你们偷吃的,是我偷吃的好了吧?(接着嘬牙花子,对随从一)红薯已经下肚,这案不大好断。
随从一给老马出主意:既然红薯下肚,把肚子剥开不就知道了?
老马豁然开朗,对被五花大绑的灾民:对,你说红薯不是你偷吃的,剥开肚子让我看一看!
随从二端着刺刀上前就剥这灾民的衣服,当刺刀剥到肚皮时,灾民的细嗓子像杀猪一样叫了起来。
被五花大绑的灾民:老马,不要杀我,红薯是我偷吃的—可我饿得实在没有法!前年给东家扛活的时候,我还往庙里捐过两升小米呢!
老马:小米归小米,偷红薯单说偷红薯。拉下去,打三十军棍!
随从二将号叫的被五花大绑的灾民拉出门外。这时原告—那位老年灾民不干了。
老年灾民:老马,不能光打军棍呀,我的红薯呢?那可是俺家最后一点救命粮呀。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两个生病的孙子—小孙子病得舌头都不会打卷,我都没舍得让他吃!
老马:他已经吃下去了,你让我咋给你掏出来呢?—他吃了你的红薯,我判你吃了他,你敢吃吗?
老年灾民愣在那里。但他突然咬牙切齿地说:我真恨不得吃了他!
老马:带下一拨!
这时随从二将五花大绑的栓柱捺到了老马面前。另一青年灾民自动跪到了他的旁边。
老马:你们又咋了?也是偷东西吗?
青年灾民:是。但比红薯事大。
老马:偷了你一升白面?
青年灾民:比白面事还大,他偷了我老婆!
老马大吃一惊,马上来了精神:审灾民审出了风流案,倒让我老马开了眼!还是不饿呀,不然哪来那么大劲儿?(问被五花大绑的栓柱)你偷了吗?
栓柱梗着头:不是偷,是她愿意的!
青年灾民:可你许给她三升白面,事过之后你又拿不出来,这不明明是骗人吗?
老马:骗奸,纯粹是骗奸!(又训斥青年灾民)你老婆咋那么笨,连个骗子都看不出来?
青年灾民嘟囔:他身上背棵枪,多像有钱人哪。
老马闻此大吃一惊:啥,还有枪?这比骗奸,事儿又大了。(对随从二)先去把枪收了。
随从二出外,将栓柱背的“汉阳造”拿了进来,放到老马案桌上。随着枪,跟进老东家。
老东家上前:老马,说别的行,枪不能收哇。逃荒路上,没个防身的不成啊。
老马用瓦块拍了一下桌子:你防谁呢?防中国人呀?有种,应该端着它打日本人呀。(瞪了老东家一眼,申斥)骗奸这事,你也脱不了干系,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老东家愣在那里。
老马指着老东家:你替他出三升白面,事情还可再说;吐一个不字,立马把他带到监狱!
老东家叹息:待会儿我到马车上找找,看还有没有白面。
栓柱还嘴硬:不用找面,让他们把我带走吧,进了监狱,就不用逃荒了!
随从一上去抽了栓柱一嘴巴:以为真带你去监狱吃白饭呀?说不定拉你二里之外,我一枪就崩了你!
栓柱不敢再说话。
老马:结案。一升半白面给原告,一升半白面给法庭烙饼!
原告青年灾民又不干了:老马,原来许的是三升!
老马:我不问案,你一个面星也得不到!光被告有罪吗?按说你老婆也得判刑,那叫开窑子卖淫!
青年灾民不敢再说话。这时老东家又问老马。
老东家:老马,咱这逃荒的光景,上头都知道吗?
老马已经开始起身还拜菩萨,这时扭转身:咋不知道?不知道派我来干吗?
老东家:这仗到底是咋个回事?要是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我想折头回老家。
老马:这你不能问我,你得去问日本人。
36. 重庆黄山官邸 山路上 清晨
黄山官邸依山而建。重庆的初冬,草木依然葱茏;葱茏的草木间,开放着火焰般的桃红和山茶花。
河南省政府主席李培基由蒋介石侍卫室二室主任陈布雷陪着去见蒋介石,正在山路上拾级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