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病死在路中
死得屈来死得冤
都怪你心中无信念
该放下时就放下
上帝就在你前面
……
安西满一边唱弥撒,一边用手抚慰死者的眼睛。但抚慰半天,死者的眼睛还是闭不上。这时人越聚越多,安西满顾不上死者的眼睛,开始专心唱弥撒,声音越来越高亢。
这时天上飘下一九四二年的第一场冬雪,死者的头渐渐变成了雕塑。
曲声中,几十里的山路旁,灾民都在雪地里睡着了。所有灾民的头都变成了雕塑。
32. 逃荒路上 夜
曲声中,一盏车灯照在这些弯弯曲曲山路旁的雕塑上。
河南省政府主席李培基乘坐一九四二年的大卡车返回鲁山。
雪越下越大了。雪花在灯柱里飞舞。
33. 卡车驾驶室 夜
司机旁边坐着李培基和省政府秘书长马国琳。
马国琳:这个蒋鼎文太轴—一千万灾民的性命,硬是感动不了他。
李培基:他是带兵打仗的人,当然要以国为重。
马国琳笑:谁都知道有人在吃兵额,我听老吴说—陕西过来的郑三炮,手里的空额有三千多,空出的粮食哪儿去了?
李培基:咱们就别管人家了。(拉了拉身上的大衣接着问)湖北陕西两省有音讯吗?
马国琳:不说借粮的事,大家还互通消息;一听说借粮,电报打过去十天,还不见动静,倒听说两省赶忙规定粮食不准自由出境—也是隔岸观火。
李培基望着车窗外雪地里的雕塑:如果军粮再如数征实,就等于在这些灾民脖子上,又架了一把刀。(下决心)我应该立即到重庆去,把灾情当面报告委员长!过去我还有所顾虑,刚刚上任,现在就顾不得了。兄弟虽然无才无德,但还知道汲黯救灾的故事。
马国琳:主席准备报多少县呢?
李培基:受灾有七十八县,不打埋伏,如数上报。
马国琳:我不是让主席少报,加上沦陷区,河南有一百多县,就报一百多县吧!
李培基摇手:我不学郑三炮,大灾之年还损祖缺德。
马国琳:可你如数上报,委员长会说还有二三十个县没有受灾,怎么不能调剂呢?你报一百多个县,说不定委员长倒发了慈悲呢。
李培基: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马国琳意味深长地: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去年鄂西受灾,老关借灾荒发了多大的财呀!
李培基看着车窗外,突然想起什么:赶紧通知警察署,派人跟着灾民,防止出事!(叹息)如果这时出了乱子,就是给救灾添乱呀。
34. 逃荒路上 日
路上有残雪。一辆马车上,竖着一面“第一战区第九巡回法庭”的杏黄旗。延津县衙的伙夫老马,摇身一变成了第一战区巡回法庭第九庭庭长。老马身背盒子炮,两个随从各背一杆“汉阳造”。一个随从在赶车,一个随从在擦枪,老马在抽旱烟。
随从一:老马呀,多亏有灾呀。有了灾民,公家才成立了巡回法庭。要不然你一县衙的伙夫,咋能当庭长呢?
老马:人手紧,主要是人手紧。加上这操蛋赚吆喝的活儿—跟灾民打交道,能有啥油水?—也没人干呀!
随从二:既然跟灾民打交道,那咱们应该叫“灾民巡回法庭”呀,咋又叫“战区巡回法庭”呢?
这话把老马给问住了。这时随从一替老马答。
随从一:叫“战区”,灾民逃荒,就成了日本人的过儿,日本人不来,哪有战区?再说了,叫“战区法庭”,显得咱这法庭大,叫“灾民巡回法庭”显得晦气。
老马用烟袋敲了随从一脑袋一下:这就对了。(推心置腹地)好好跟你们老马叔干,一场灾下来,咱们就都是官了!
35. 逃荒路上 一土庙 日
土庙正中,是一尊高大威严的菩萨。虽然满身尘土,但目光慈祥。菩萨两旁是四大金刚,皆双目圆睁。
一方大印,摆在了桌子上;一把盒子,拍到了桌子上。土庙成了老马临时审案的法庭。许多灾民把着庙门看热闹,把土庙挤得水泄不通。老马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也摆出踌躇满志和大干一场的样子。
老马先拜了一下菩萨:得罪您老人家,占用您的地界,但也是替您惩恶扬善。(用瓦块拍了一下桌子)第一战区第九巡回法庭现在开庭,带原告被告!
随从二将一被五花大绑的灾民捺到桌前。另一老年灾民自动跪到了他的身边。
老马:你们咋了?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