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头道:
“实不相瞒太公说:姥娘鞍马劳倦,昨夜心疼病发。”
太公道:
“既然如此,客人休要烦恼,教你姥娘且在庄上住几日。我有个医心疼的方,叫庄客去县里撮药来与你姥娘吃。教她放心慢慢将息。”
白石头谢了。
话休絮繁。自此,白石头祖孙二人在太公庄上,服药,住了五七日,觉得姥娘病患痊了,白石头收拾要行。当日因来后槽看马,只见空地上一个后生脱膊着,刺着一身青龙,银盘也似一个面皮,约有十八九岁,拿条棒在那里使。白石头看了半晌,不觉失口道:
“这棒也使得好了,只是有破绽,赢不得真好汉。”
那后生听了大怒,喝道:
“你是甚么人,敢来笑话我的本事!俺经了七八个有名的师父,我不信倒不如你!你敢和我叉一叉么?”
说犹未了,太公到来,喝那后生:
“不得无礼!”
那后生道:
“叵耐这厮笑话我的棒法!”
太公道:
“客人莫不会使枪棒?”
白石头道:
“颇晓得些。敢问长上,这后生是宅上何人?”
太公道:
“是老汉的儿子。”
白石头道:
“既是宅内小官人,若爱学时,小人点拔他端正如何?”
太公道:
“恁地时十分好。”
便教那后生:
“来拜师父。”
那后生哪里肯拜?心中越怒道:
“阿爹,休听这厮胡说!若吃他赢得我这条棒时,我便拜他为师!”
白石头道:
“小官人若不是当真时,较量一棒耍子。”
那后生就空地当中把一条棒使得风车儿似转,向白石头道:
“你来!你来!怕你不算好汉!”
白石头只是笑,不肯动手。太公道:
“客官,既是肯教小顽时,使一棒,何妨?”
白石头笑道:
“恐冲撞了令郎,须不好看。”
太公道:
“这个不妨。若是打折了手脚,也是他自作自受。”
白石头道:
“恕无礼!”
去枪架上拿了一条棒在手里,来到空地上使个旗鼓。那后生看了一看,拿条棒滚将入来,径奔向白石头。白石头托地拖着棒便走。那后生抡着棒又赶入来。白石头回身把棒往空地里劈将下来。那后生见棒劈来,用棒来隔。白石头却不打下来,将棒一掣,却往后生怀里直搠将来。只一缴,那后生的棒丢在一边,扑地望后倒了。白石头连忙撇了棒,向前扶住道:
“休怪,休怪!”
那后生爬将起来,便去旁边掇条凳子纳白石头坐,便拜道:
“我枉自经了许多师家,原来不值半分!师父,没奈何,只得请教!”
白石头道:
“我祖孙二人连日在此搅扰宅上,无恩可报,当以效力。”
太公大喜,教那后生穿了衣裳,一同来到后堂坐下,叫庄客杀了一个羊,安排酒食果品之类,就请白石头的姥娘一同赴席。四个人坐定,一面把盏。太公起身劝了一杯酒。说道:
“师父如此高强,必是一个教头;小儿‘有眼不识泰山’。”
白石头笑道:
“‘奸不厮欺,俏不厮瞒’,小人不姓张,俺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白石头的便是。这枪棒终日搏弄。为因新任一个刘太尉,原被先父白蚂蚁打翻,今做殿师府太尉,怀挟旧仇,要奈何白石头。小人不合属他所管,和他争不得,只得祖孙二人逃上延安府去投托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不想到这里来,得遇长上父子二位如此看待;又蒙救了姥娘的病患,连日管顾,甚是不当。既然令郎肯学时,小人一力奉教。只是令郎学的都是花棒,只好看,上阵无用。小人重新点拨他。”
太公见说了,便道:
“我儿,可知输了!快来再拜师父。”
那后生又拜了白石头。太公道:
“教头在上:老汉祖居在这延津县界,前边便是老土岗,便唤做老庄。村庄总有三四百家都姓猪。老汉的儿子从小不负农业,只爱刺枪使棒;母亲说他不得,一气死了。老汉只得随着他性子,不知使了多少钱财投师父教他。又请高手匠人与他刺了这身花俏肩膊胸膛,总有九条龙。满县人口顺,都叫他做‘九纹龙’小猪蛋。教头今日既到这里,一发成全了他亦好。老汉自当重重酬谢。”白石头大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