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说我都知道,但至少我知道自己是个人渣。”
“又来了。你明明是我们当中最优秀的——”
“我是个搞大别人肚子,又逼人堕胎的人渣。”
就某种意思来说,我觉得这段对话是他下的战帖,也是之所以选我背黑锅当犯人的导火线,这就是他的清算方式。
小组讨论进行到最后,识破真相的我或许应该戳破九贺才是真正的犯人。不论是否能挽回什么,不论是否能拿到内定资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以公布真相为优先考量的态度才能称为诚实吧。无奈当时的我无法这么做,因为被残酷的意外击垮,除了惊怔之外,不知道要做什么。或许,我心里的某个部分还是想相信九贺。
我打从心底喜欢他,喜欢参与小组讨论的每个人。
我在“步步”的伙伴、打工前辈的帮助下,总算重新振作,但已经是九月底的事了。说是振作,其实只是下意识地忘记小组讨论那天的事,丝毫没有克服心灵遭受的创伤,因为逃避是我的强项。
对求职一事死心的我当然不可能拿到任何内定资格,虽然只要努力一点,还是能在当年度找到工作,但我的内心还没强大到能够再次穿上黑西装。经过一番思量后,我决定延毕,也就是延至二○一三年毕业,所以央请老师让我“留级”。
从今年度开始,求职活动情报网站延到十二月开放,准备时间颇充裕。那么,要做些什么呢?这时的我想起那场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小组讨论,决心再次面对它,借此做个了断,面对新的求职活动。
一切的契机就在于我突然想起某天的光景。
想起聚会那天的回家路上,矢代一屁股坐在博爱座上,还把包包搁在旁边的位子;虽然这行为没有严重到必须出声制止,但毕竟是不太妥当的行为,可是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这行为不是表示她有多傲慢,而是她的一种体贴表现?
以此为契机,我决定试着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那五个人都是好人,这样不是很好吗?也许九贺想借由照片证明什么,但说穿了,也只是几张照片而已。小组讨论历时只有两个半小时,但在这之前,我们在上野那间租借的会议室里共度好几个小时、好几天、好几个星期(想想,我当天在会议上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他们没那么坏,我比谁都清楚,也很明白他们都是非常优秀的人,也是值得爱戴的伙伴。
虽说早已过了段时间,但我决定面对九贺那天下的战帖。他既然调查出大家的丑恶过往,那我就调查这些丑恶背后的原因为何,不就得了吗?如果能证明他们不是无可救药的坏人,对自我要求很高的九贺肯定会竖白旗,感叹自己过于偏颇,没有识人的眼光。
从结论来说,这场对决是我“赢了”。不过,若是只写出针对九贺准备的那些告发证据,而提出反驳的说词也挺奇怪,所以我把三个录音档也一起存放在这个压缩档。里面是关于袴田、矢代、森久保的珍贵谈话内容,恐怕都是些九贺不知道的事实,希望有一天你能听到。
最近我不时会想起嶌和我聊过关于月球背面的事。从地球只看得到月球正面,看不见月球背面,那么月球背面会是什么样子呢?
根据调查,月球背面的地貌比起面向地球的这一面,有更多起伏、更多陨石坑。简单来说,就是比较丑。就某种意思来说,信封里的内容也是如此。
信封里的东西无疑是我们的一部分,是平常看不见,也不想让人看见的“背面”。除了爆料内容之外,没有任何一句煽动性话语,这点倒是挺有一向重视公平的九贺作风。当我们看到信封里那任谁都不愿被别人知晓的一面,因此深感失望,扭转对于当事人的印象,这道理就像知道月球背面有很多大型陨石坑,连带地也改变了对于毫无关连的月球表面的印象。
当然,他们不是大善人,却也绝非十恶不赦的坏人。
恐怕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善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收养流浪狗的是好人。
闯红灯的是坏人。
捐款的是好人。
乱丢垃圾的是坏人。
参与赈灾复兴义工活动的人,绝对是圣人。
明明好手好脚,却大方坐博爱座的人是没有同理心的坏人。
再也没有比单凭一面就论断别人更蠢的事了。不是因为求职活动促使一个人原形毕露,而是这段期间让人混乱,做出不知所以然的事。小组讨论确实暴露大家的丑恶一面,但就像月球背面,只是很小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