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鉴于上个月十一日发生的东日本大地震灾情严重,敝公司的营运状况亦受到影响,所以深表遗憾,今年决定只录取“一名”。因此,当天的小组讨论议题变更为“六人中,谁是最适合的内定人选”。我们将就讨论过程,选出一名最适合敝公司的人选。
仓促联络,非常抱歉。
还请谅解与配合,由衷感谢。
想发的牢骚如山高。希望六个人合力完成小组讨论——当初这么宣布时,震灾已是两周前的事了。既然要这么做,至少那时就该暗示我们选拔方式可能会变更,不是吗?还有,既然录取名额只有一位,干么还要我们来一场“谁最适合成为内定人选”的议论啊!搞什么小组讨论?再办一次普通面试就行啦!从没听过这么令人傻眼的选拔方式,实在太没诚意了。
纵然尽是叫人一肚子纳闷的事,但想要反驳的心情终究还是消失殆尽,因为我们是根本不了解社会这个大环境的“求职生”,而对方是日本最先进、最出奇的Spiralinks股份有限公司,也许双眼瞧见的许多不寻常事物在大人的世界,在日本最顶尖的IT企业里只是一般常识,再普通不过的事。
原本盯着手机的我抬起头,发现矢代不在位子上,而是露出仿佛从刚才就一直是这样的神情,背着爱马仕包包,抓着吊环。我和嶌互相对望,明白站在这里的已经不是伙伴,也不是同伴,而是竞争对手;即便如此,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事实的我们不由得苦笑。
“真叫人傻眼啊!”我喃喃道。
“就是啊!”嶌也点头附和。
“我在这站下车,先走了。”刹时变得冷漠的矢代下车,我们只能怔怔地目送她的背影。
这种“茫然感”足足持续了四天之久。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我,之所以没有出现失落、愤怒这些显而易见的情绪,因为这是初次体验到的情感。就像硬被拔掉的插头般,迎向突如其来的结束,失去能够努力的方向,只剩下难以言喻的热量。那些日子我们努力累积的东西又算什么呢?
旁人可能看我很消沉吧。母亲和妹妹分别问我:“求职活动结束了吗?”没啦!还没啦!才要开始而已——这么回答的我只觉得心里像破了个大洞,有种难以伪装的失落感。
四月二十一日,星期四,我的茫然无预警结束。
“虽然是朴质不起眼的中小企业,却是很有实力的公司哦!”我收到一间让父亲如此赞誉的化学纤维公司的录取通知单,对方希望我前往公司一趟,签一份内定承诺书。我穿上久违的西装,搭乘电车。
我在上石神井车站下车,走进不算新却维护得很干净的三层楼公司大楼。有位看起来将近五十岁,应该是负责人事的主管笑脸盈盈地迎接我。我坐在飘着一股像是学校多功能教室特有气味的会议室,看着摆在面前的内定承诺书。
“我想,除了我们公司之外,您应该还有报考其他公司。我们真的很期待波多野先生成为我们公司的一分子,希望您能在这份承诺书上签名,辞退其他公司的应试机会。”
签了内定承诺书之后能否毁约,这是求职生之间的热门话题之一。大部分人认为签约又辞退,就法律上来说并无问题,我自己也是倾向先签约再说。毕竟这是一间连身为优秀上班族的父亲都认可的公司,况且骑驴找马准不会错。
然而在我握笔的那瞬间,除了脑中浮现自己每天来这家公司上班的身影,还有各种思绪在脑子里游走。
我真正想去的企业到底在哪里?当然不是这里,而是Spiralinks,不是吗?不是还有Spiralinks的选拔考试吗?我还没落选。如果不是六个人一起录取就没意义了——我是从何时开始抱持如此愚蠢的执着呢?一切都还没结束,不是吗?要是我有想进去的企业,哪怕只是一点点念头,也可能给这间公司添麻烦,就算法律上再怎么站得住脚,道义上还是说不过去啊!
我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将笔搁在桌上。
“请容许我辞退。”
再次成为求职生的我,隔天又联络别家公司,辞退内定一事。
?
Spiralinks最终选拔考试前一天,收到袴田传至群组的讯息。
“好久不见(也不至于啦)。反正都是要去一趟,大家在涩谷车站集合,一起去Spiralinks如何?”
没理由拒绝。
我步出玉川验票口,瞧见四个人已经到了。森久保因为还要应试其他公司,说他会自己先过去,所以我是最后一位现身。